“西北战事结束之后,我再带你们回去,而后会将当初入楼时,你们签下的契书还给诸位。” 说到这里,柳楼曦缓缓扭头,又逐一看过他们的神情。
接着,她咳了一声,清清嗓:“届时,诸君去留随意。”
听完柳楼曦这一席话,沈以安眉头上挑,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背对着自己,抬手发令,有条不絮地起指挥九位铁匠。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在各地跑商,数次听旁人提起过柳楼曦的名字,多是男子痛斥贬责,少有褒奖之辞。
就连他也曾以为,柳楼曦不过是比较幸运,得了颜家人的青睐,一举跃上梧桐枝的草鸡。
可见面之后,她的行为举止,让沈以安多次为之改观。
方才那九位铁匠,明显有几人心含怨念,很是不服。
柳楼曦发现之后,没有借由身在军营,简单粗暴地用武力强势镇压,逼迫他们做事。而是先说国家大义,再谈个人利益,一步一步,徐徐诱导他们从心不甘,情不愿,改变为发自内心的,主动去做……
“沈先生,可以帮我……沈先生?”
“嗯?”沈以安下意识依声低头,见柳楼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面前,“抱歉,我方才走神了。”
柳楼曦抬肘抹去额头的湿汗,继续说道:“沈先生可以帮我去把兵器坊里,其他铁匠全都叫过来吗?张三大哥要盯着这里,而我初来乍到,一来并未见过他们,二来也不熟悉这里的路,又是天然被轻视的女子。我过去恐生争执,然时不我待,你去的效果应该比我好。”
“好。”
听他应下,柳楼曦即刻转身,重新回到锻炉旁。
临出门前,沈以安回眸,深深望了一眼,正挥舞着铁锤,给其中一个铁匠做示范的柳楼曦。
兵器坊的前生,是一个世代以打铁为生的小村落,后被曾家收编,聘用村里的男丁,将他们的家眷移到城镇,而后把村落四面围墙改建而成。
所以,兵器坊的坊门就是以前的村门,路也是村里的羊肠小道,铁匠们亦是分散开来,还住着各家祖辈传下来的房子。
平日里,将士有养护兵器的需求,都是直接过来,敲开相熟的铁户,请他相帮。
虽久未归家,但沈以安到底是在潼关长大的,对坊内七扭八拐的小路还有些印象。
等他挨家挨户敲门找齐人,带着他们重新回到厂房时,柳楼曦已经抱臂倚墙,等了他好一会。
天色渐渐昏沉,时间溜得飞快,转眼酉时过半。
“我这头弄好了,他们让里头那九人手把手教就行。”见他过来,柳楼曦走上前,下巴冲一侧站着的李四一抬,说道,“他刚刚过来,说八皇子那边也差不多了,让我们过去一趟。”
说完,她示意李四在前带路,往点兵台而去。与此同时,张三按着柳楼曦的安排,接管了军营的铁匠,把他们带进去,学习白铁锻制。
沈以安站在夕阳的余晖下发了几秒呆,悄悄揉了揉空扁的肚子,提步跟上去。
·
点兵台依托地势,修在西山巅。
柳楼曦活动着酸胀的手腕,放目远眺。西山,远远瞧着不高,走近却莫名显得巍峨高大了些。
三人顺石阶而上,约莫两刻钟便到了山顶。
容未雪正站在没有修建防护措施的断崖前,负手而立。
“八皇子。”柳楼曦叫了他一声。
容未雪听见声,没有回头,只淡淡一句:“过来。”
柳楼曦依言迈步走了过去,不过她可没有容未雪的胆子,选择了距容未雪三步远,支有木栏杆的地儿。
“望山下看。”容未雪又道。
柳楼曦不明所以,却还是垂眸,放眼山脚。
其下,鸦羽片片。
容未雪伸手,指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便是将由你统领的两万守城士兵。”
接着,他收回手,从怀中摸出一块被方巾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递给她。
“这是何物?”柳楼曦收回目光,疑惑道。
“虎符。”容未雪声音放轻,缓缓说道,“他们便交给你了。”
话落,柳楼曦伸出去一半的手顿在空中。
她身子一怔,木然偏头,再一次望向山脚伫立着的兵卒。
渐渐地僵在半空的手指,虚虚握拢成拳。
见状,容未雪微微偏头,给站在两人侧边的沈以安递去一个眼神。
而柳楼曦,此时此刻,她心里仿佛烧起了一团火。她很清楚接过这块虎符,意味着什么。
握着它,代表她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两万将士的生命和潼关之后的城池,将尽数交予她来守护。
她能看见,自己的指尖在瑟瑟颤抖。可比起心里生出的怯弱发憷,拿过它,承担责任更加的让人兴奋。
与沈以安对视之后,容未雪再一次望向沉默着的柳楼曦,心道:若是柳楼曦心生畏怯,这虎符,就不得不交给……
下一刻,他手上一轻。
“我收下了。”柳楼曦纤细的手指捻着布脚,打开方帕,拿出裹在里面冰凉的金褐色虎符。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目光坚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