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
七月末，暑假只进行到一半。夏日的浮躁在蝉鸣声中回荡，林知南一路奔跑着从烈日里脱开身，躲进了图书馆。
公共图书馆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无论冬夏，这里都有舒适的空调，可以找个位置坐下来看看小说，一瓶凉白开和一本书就能让她待上一下午，对她这个小穷鬼来说真是再友善不过。
马上步入高三，高二的期末考试，她的数学居然只拿了个位分，原本以为数学全年级倒数第一已经够丢人，没想到成绩还能刷新到这个令人惊讶的地步。
期末成绩单要让家长签名，林知南把成绩单递过去时，刘雪芬从洗碗的大盆子里抽出手来，在腰间擦了擦，指尖上还沾着收拾厨余后残留的腥味，食指和拇指把薄薄的成绩单捏出了两个深浅不一的水痕。
“你这个数学成绩，老师是不是少打了一个零啊？”
刘雪芬没什么文化，但阿拉伯数字还是知道的。林知南的成绩单上，数学那栏明晃晃地打了一个孤零零的“5”。
“我记得，你们高中数学满分是150吧？”
“这次运气有点不太好，选择题就蒙对了一个……”林知南讪讪地傻笑，把笔顺势递给刘雪芬，然后蹲下身子赶紧又卖力地刷了几个盘子。
“哎，这还有一年就高考了啊。”
刘雪芬皱着眉头，右手在衣服上又蹭了一遍，捏着碳素笔，凑到后厨微弱的灯光下，把成绩单垫在大腿上，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天你别来店里帮忙了，去图书馆看书吧，再不努力学习，真考不上大学了。”
林知南愁眉苦脸地点点头，噘着嘴小声嘀咕，我这脑子，再怎么花时间看书也还是学不会啊。
林知南是南棉市一中高二年级文科班的倒数第一，数学老师拿她头疼，恨她拉低了全班的数学成绩平均分。
要说她笨，她的语文、英语、文综单项都能拿到全年级中上水平，平日里学习很是刻苦，早上晨读总是第一个到教室，晚自习也是最后一个离开，但再怎么刻苦也抵不住数学考个位分。
老师不一定会喜欢一个学习刻苦的差生，但一定会讨厌一个怎么都教不会的笨蛋。
于是，既是数学老师又是班主任的谭梅，本着“朽木不可雕也”的态度，把林知南的座位固定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不过，谭梅再怎么讨厌她，明面上也不敢发作。因为林知南是受过南棉市市长嘉奖的“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就因为顶着这么一个名号，即使成绩那么差，也还是开了特例，把她从二流高中，安排到南棉市一中这个重点高中念书。等她毕业，多年以后还是会出现在南棉市一中年鉴，以及各类表彰的申报材料上。
至于林知南的数学成绩，也确实不是一个重点高中就能解决的。
引用谭梅在办公室对其他科目老师调侃的一句话。
“同时教她和狗，狗都学会了她还不会，有什么办法？自认倒霉呗，从来没教过学习那么差的女生。”
谭梅说这话的时候，碰巧被从门口路过的林知南听到。
她刚从厕所出来，正是课间时间，走廊上的学生人来人往，和她一样路过的学生都听到了谭梅的笑声。身边有女生起哄捂嘴笑着走开，她揣在校服里的手紧紧攥着纸巾，当作无事发生一样逃回了教室。
林知南和刘雪芬孤女寡母，没什么钱，当然不可能请老师专门补习。于是，在刘雪芬的大力支持下，她收获了一个到图书馆自习的暑假。
可能正是因为暑假，图书馆也并不像平日里那样空旷，每一排桌子都坐满了人。林知南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自己的饮料瓶和数学书、试卷，接着又在习题的三角图形中间画了两个圆，和她大眼瞪小眼。
看半天没头脑，只好喝几口白开水给自己助助兴。
不料这一口喝猛了，咽到半路就鼓了口气在喉咙里。
不妙。
林知南赶紧狂咽口水想要把这口气憋下去，她捂着嘴，为了止住嗝又赶紧喝下一口。
但果然是徒劳。
“额——额——”
林知南紧握住椅子，想要控制自己弹动的幅度，但还是被自己的嗝打败了。
不合时宜的打嗝声引来了周围人的不满，有人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啧”了一声。林知南没办法，只好收拾书包逃离图书馆自习室的中心区域。
好在图书馆还算大，绕过中央的几排书架，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角落可以收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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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边，徐嘉译正在做数学卷子。虽然他不喜欢去教室上课，但老师布置的作业从来没有落下。
旁人还以为他不上课也能考全市第一，事实上，他只是不在教室上课，不代表他从不学习。
甚至更夸张的是，他逃课的日子里，除了睡觉和偶尔的发呆，几乎都在学习。
学习的场所必定不可能是教室，因为老师只会在讲台上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他早就已经学会的东西。
更不可能是家，因为那是他最不喜欢的地方。
吃饭也像完成任务一样，饿了嚼两口馒头填饱肚子。
他根本无法停止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