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我就去东街的王婆那儿打听打听。”
王婆是这一带有名的牙婆,调.教出来的人规矩都不错,在附近颇有名声,甚至不少高门大户也会从她手里买人。
王珣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他虽不喜这些,却也明白当世规矩如此,这时候社会大环境皆是这样,他一人之力根本没法改变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此时听到刘氏要去问王婆买人,忽然心中一动,便向狗儿道:“爹,既要买人,我看咱们白日里遇见的那个小乞儿倒是不错。”
狗儿顿时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成,哪里能叫一个小乞儿来服侍你。”
王珣道:“这外头买回来的不知底细,没得淘气,倒不如我们自己寻摸,我看那孩子就不错,虽那样潦倒,却也没有撇下其他孩子不管,得了吃食也不独占,先让着小的吃,有情有义,处事有章法,比旁人强十倍。”
刘氏也帮腔道:“我看那小乞儿也不错。”
刘姥姥先时不明白两人说的是谁,待问明了缘故,也十分赞同,道:“这样看来那孩子果然不错,况且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就收下那孩子罢。”
狗儿沉吟不语,半日方道:“话虽如此,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乞儿真正的秉性是怎样?若是个奸猾的,带回来岂不是给家里添乱?何况还有那一大堆小乞儿,若是起了歹心,里应外合偷东西又该怎么办?”
王珣见他神色松动了些,忙道:“爹若是不放心,可以先将他们放到庄子上去做事,我记得咱们庄子上还缺些人手,不如收留这些孩子,叫他们去庄子上干活,也可以暗中看看他们品行如何,横竖庄子上有百来号人,也不必怕他们捣乱。”
狗儿听到此处,面色缓和了些,只是依旧没有松口,道:“这些孩子才多大,去了庄上能干什么?倒是白添几张吃饭的嘴。”
王珣道:“咱们庄上不是养了好些家畜么,这些孩子别的做不了,养鸡放牛什么的想来不成问题,一来也是做善事,二来等过几年这些孩子长大了咱们也可以多几个人手。”
狗儿心中一动,思量着儿子说的也有些道理,儿子日后读书科举,在外走动,自然需要几个心腹使唤的人,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服侍公子少爷的小厮都是从家生子挑选调.教出来的,因都是打小开始便服侍,自是忠心不二,十分得用。
他们家不是那等大家族,没有家生子可以挑选,不如这次收下这些乞儿,正好可以从里面挑拣几个忠厚本分的培养,日后也好给儿子使唤,强过外头买来的不知底细。
狗儿忖度了半日,方道:“罢了,就依你罢,明儿我就老张去看看,若他们愿意,就送他们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若是品行没问题便都留下罢。”
王珣这才高兴起来,道:“多谢爹。”
到了十二这日,王珣起来时,却见刘氏早已把书笔文物收拾停妥,又开箱取了一双乌缎粉底朝靴,一件宝蓝云纹箭袖,并一件锁金天青缎对襟灰鼠褂,一条长穗宫绦,交给王珣,道:“拿去换上,俗话说佛靠金装,人要衣装,今儿是头一天上学,穿得太寒碜了叫人笑话。 ”
这些衣裳都是刘氏特意抽空缝制的,用的都是贾府先前给的好料子。
王珣答应一声,接过衣裳回屋换上,都十分合身。
一时梳洗妥当,狗儿吃了早饭便催动身,王珣答应着,见刘氏与青儿母女两个都闷闷的,知道她们心下担忧,便故意笑问道:“妈同姐姐莫非舍不得我么,既如此,我便不去了。”
青儿闻言拍了他一下,道:“胡说,读书是一等一的大事,哪里能闹着顽的,好容易有了这个机缘,你可别糟蹋了。”
刘氏抚了抚他的小脑袋,道:“大毛儿衣服我都包好了,脚炉,手炉,也收拾妥当了,都放在车上了,学里冷,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好歹想着添换,别白冻坏了。”
刘姥姥也过来嘱咐道:“在那府里到底不比自家,你自个儿凡事多留心些,虽说不要得罪了人,但也不能白受委屈,另外读书也不必太刻苦了,你如今还小,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功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熬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王珣答应着,刘氏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王珣道:“这里头是一两散碎银子,衣裳包袱里也还有一串钱,你一道带着,在那府里该打赏的时候打赏,要买什么也只管买去,咱们家里如今宽裕,用不着太俭省。”
原来刘姥姥到底经过贾府的人事,知道那府里不成文的规矩,若想支使家下人等跑腿都得给些赏钱,因此背地里提醒了刘氏,刘氏与丈夫商议了一番,决定每月给儿子二两银子,在荣府里打点众人。
他们家铺子今年赚了不少钱,趁着年关又赶了一批货出来,如今不止置了三四百亩地,钱庄里也已存下一千多两银子了,除了铺子里进货要用的几百两银子外,家中也另留了一百多两银子备用,一个月支出二两银子并不为难。
王珣见家人处处都为他思虑妥当,不禁心中一暖,接过荷包,道:“姥姥同妈放心,我自己都会调停的。”
说话间,狗儿已叫老张套好了车,进来催道:“时辰不早了,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