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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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淡薄的炊烟挨黛瓦浮泛起来。
胖厨娘心疼拉过朝彻子的手:“哎呦袭予闺女你别冻着了!快回去捂捂吧!”
她应了声好,满脑子想的是桂花糯米糖藕的滋味。
方袭予暂住的静室位于抱朴道院后山,方寸大的幽暗之地,矮小院门被野藤歪缠,几乎看不出门该有的轮廓。
她坐在庭内天井冲洗脚掌、裙边的泥巴,上半身绑着襻膊倒还好,裙却脏了大半幅。
干净的布裙挑在木兰枝头,招摇寂艳如红栀子灯,她本打算换下湿裙再入静室,哪知才站起身,就被人从后方紧紧抱住了腰。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因为他的脚步到衣袂都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乃至朝彻子如从梦中骤然惊醒。
年轻男子的手指灵活挑开了腰带,凉风嗖嗖灌入她的腿间。
对方倒是没趁机动手动脚,只是取下红裙替她换好,才将她横抱起踏入静室,轻手轻脚把他的姊姊放置在帐床中。
然后,他坐在床沿边俯身,以指腹攀描起她端庄的五官,揉晕她涂在唇瓣的薄红胭脂膏子,更试图抵开她紧扣的齿关。
方应看发现她莫名眼熟。
按常理调戏过程中朝彻子本该挣扎,羞怒命令对方快放开自己,紧接着被男人打趣几句脸上的女儿家娇态。
但是她没有,心就仿佛死水。
可爱恨情仇她必须得有。
没有怎么办?去蹭点人家的呗!反正雷纯压根看不上她这位义弟,小师妹也不爱他,雷媚已稍许背叛他。
方袭予并不在意眼下这种情况,眼下这样的关系,该向方应看讨个什么说法。
整整二十多年,竟未曾有一个男人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她想找个男人纠缠想到发疯,却不知该去祸害谁,茫然多年。
突然,她的义弟亲手将坦途送至眼前,岂有不走之理?
她会尝试去爱他,紧接着憎恨他。
陶油灯朦胧的光线将静室,氤氲成一片温暖的橘色,垫饥的小点和清茶放在卧榻边矮几上。
布局紧凑至转身就会撞到,惹得方应看不满皱眉:“这地方也太小了些。”
怕是睡不下两个人。
他打什么主意朝彻子暂时还不知道。
“屋小聚气。”她如是平淡解释。
比如宫殿大了就容易做噩梦。她亦喜欢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摆上些糕点茶水,在旁人看来这习惯像小孩子似的,但那都是因为幼时离家流浪,缺衣少食,饿怕了所致。
“袭予是你小字?”方应看听到了厨娘和她的对话。
女子向来许嫁才由夫家取字,故而有待字闺中一说,雷媚的“阿蚊”便隐有其意。
只是不知她是家中长辈所取,还是与人私定终身。倘若是后者,方应看有些不快,但想到她是因自己流了血,那点子不快又烟消云散。
那晚任一腔邪火冲昏头,后来也忘了关怀她疼不疼,无非方袭予摆出的姿态,很难使人感觉她既脆弱又可怜。
“嗯。”女道士含混不清的应了声,懒得另编个谎话搪塞他。
江湖人眼中,她其实姓袭名予,号朝彻子。
她也是这么一直对外宣称的。
“先前并非有意冒犯姊姊,实乃情难自禁,一时冲动。”
“怕不是侯爷仗着权势,平时肆无忌惮惯了。”
方应看听见她的话,心中不以为然轻嘲,面上却流露出受训后的悔愧之色。
世上哪个女人,到头来不是得成为人家的夫人、妻室的?就连公主、皇妃、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也不例外。
既要为男人的妻房,就会任人摆布,让人呷戏,只不过,那个男人不是你罢了。
没有什么是不能亵玩的,不可冒犯的。
又何必自讨苦吃为女人鞍前马后。
与其将来便宜其他男人,不如他亲自做这个恶徒,教朝彻子记恨在心。
巧的是,方袭予也是这么认为的。
混江湖有风险,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不是便宜这个男人就迟早便宜那个男人,左右是哪个男人其实无关紧要。
但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若是哪天方应看废了,她一定把对方丢给文雪岸挨撅。
反正文雪岸男女通吃,荤素不忌,让师弟爽爽未尝不可。
“我要休憩了,烦请侯爷离开。”
“这才酉时。”方应看的无奈写在脸上。
大宋又没宵禁,夜生活才刚开始,自在门的那对师兄妹已经互诉衷肠游白堤去了。
真是好冷情的女人。
与他单独相处时连假笑都不肯给了。
顺淑帝姬赵玉珠在京城存在了二十多年,与金风细雨楼关系匪浅,对他而言却像是凭空出现。
但实际上,她一直都在。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千万不要小瞧任何存在感低的人,因为不知何时对方就会突然蹦出来索你性命。
教他如何不去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