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婶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她不敢和苏本顺吵,但心里是憋了口气的,苏二伯一副质问的语气,她心里那股子火,腾腾腾地就烧了起来。
她冲着苏二伯嚷,“这能怪我?我不都还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想!你不同意之前我说的时候你咋没反对呢,现在来当孝顺儿子了?”
“上次我说苏茵那丫头偷懒,咱家吃了亏,你不也很赞同呢,我就让华子交一半得了。”她斜了一眼苏二伯,想起上次她说话的时候他睡得死猪一样,恐怕还真没听见。
于是又跟苏华生气,“人头猪脑袋,白瞎了大高个,交工分之前就不知道再来问问?!”
苏华:“你也没说啊!”
苏二婶看着糟心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的情况和之前能一样吗?!
之前她觉着儿子劳力强,一天赚十几个工分了不起,苏茵那丫头,弱不拉几又爱躲懒,一天才拿三工分,一对比自家可不是吃了大亏?她就怂恿苏华只交部分,反正怎么的他拿的工分也比苏茵要多,到时候要是苏家爷爷发作起来,她也有话堵。
可是现在苏茵一天能挣二十多工分,一对比本来就显不出苏华这男丁的优势,苏华还给家里交得少了,这不等着人说嘴吗?
苏二婶想想就不得劲,苏华苏茵刚加入秋收阵营的时候,她在外面遇着婆子妇人,可没少给显摆苏华这个壮劳力的贡献,怎么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丫头片子呢?
她不爽,苏二伯也不爽,秋收够累了,回来还被说一通,真是无妄之灾,苏华也觉得委屈,明明是按照妈教的做,怎么成了他不对?
最后吵来吵去,苏家二房的三口不欢而散,苏芬比苏华机灵,早在屋里吵起来前就跑到了院子里玩,这时候蚂蚱都抓到了两只,可惜摆弄来摆弄去,两蚂蚱都是焉哒哒的,就像她人一样。
……
第二天清早苏茵是被吵醒的,院子里苏家爷爷嗓门洪亮,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担忧。
“那怎么办?几时来修?”
院子里一片闹嚷嚷,很多人七嘴八舌在说话,苏茵一时也听不清内容。
她心生好奇,快速洗漱完后,院子里一帮人赶巧离开,她往外看了一眼,不止她爷,苏父及苏二伯也在其中。
“我去学校了。”苏茵赶紧拿上薯饼,和苏母说了声,扯上书包便跟着往外走。
途中经过晾晒场旁的小屋,发觉苏父等人都围在两台机器旁,她挤上前去看,两台机器的外壳都已经被拆开,内部结构一目了然。
这是脱谷机?
这机器在苏茵的时代基本绝迹,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却很常见。
苏茵在科技博物馆里看过其从简易式—半自动—全自动的发展史,清河公社这两台脱谷机属于简易式,主要由脱粒装置和分离装置两核心组成。
现在两个主要部件都被拆卸下来,旁边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抹了把汗。
“听你们的拆出来了,不过修我可不会。”
“得等李工来,电话通知了没?”
“说了说了,李工正往回赶哩,下响就能回来。”有人搭话。
穿工装的中年男人松了口气,“那行,这机器我先弄干净,等李工回来看看是什么问题。”
也只能等了——好在只是半天。
几个青壮帮忙,将机器的部件外表擦得锃亮,里头是不敢拆了,就这么摆弄在地上。
围拢着的人招呼着散开,趁着苏家人发现她前,苏茵赶紧挤出晾晒场,往学校去。
……
五十分钟后,晃晃荡荡的公交车停在清河县初中门口,车门一开,车上呼啦啦下来一大群学生,都是青春飞扬的好时候,穿得简朴,但面上的是蓬勃的生机。
苏茵顺着人潮走,正听到一群少年促狭地围着公交车喊“大气包”。
她回头看,公交车师傅正艰难的将摇摇欲坠的瓦斯捆回车顶,听着一群少年喊叫既不生气,更不驱赶,司空见惯了一样。
毕竟这叫法也不是胡来——这时期燃料紧缺,汽车通常用煤气储存包代替燃油作动力,而这包一般绑在车顶上,随着汽车行驶晃荡,可不就是学生们嘴里的“大气包”。
苏茵想起来从前学的机械制造发展史:柴油发动机结构的客车要到六十年代中后期才会登场,首批是伊卡路斯汽车,后面是老解放和斯柯达客车……再到八零年代的黄河客车……
见证已知历史,有一种难以准确描述的微妙感,仿佛浩大与渺小交叉,幸运与惶恐重叠。
苏茵默立片刻,才收拾心情走入校园。
学校还是原主记忆中的样子,教学楼,升旗台,操场,小树林……苏茵往初二那栋教学楼走去,进了班里,一个班级五十人的座位,林林总总坐了三十几人。
苏茵大略扫过这些人的面孔,与记忆中一一对应,两鬓发白的女老师站上讲台,讲完课后顺便宣布了一周后的阶段测试。
讲台下顿时哀嚎一片,女老师充耳不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自如离场,苏茵拎起书包追上去。
“邓老师。”苏茵在楼梯拐角处追上老师,喘了口气将自己要借书的想法说明。
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