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过了腊八,年味越来越浓了。
等腊月二十四祭了灶神,官衙封印,太学休学,过年的气氛弥漫在街坊各处,家家户户门外新贴了春联,换了桃符。
家底殷实的百姓屋檐下挂起了大片的腊肉。有交情来往的世家互相送了节礼。
十二月初,姜鸾从山中狸奴别院探访回来的第二天,还是写了一本‘自筹钱款、请建御花园鳌山’的奏本。
她自己觉得希望不大,被驳回的可能远远大过通过的可能。
但拿给淳于闲和谢澜分别看过,两人都说,八成以上的可能,朝廷不会驳回。
她还是不死心地奏上了政事堂。
这是姜鸾自从八月里入主东宫以来,正式上奏朝廷的第一份奏本。
上奏的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奏本无关政事,而是为了让病中的兄长可以过节观灯。既是臣下对圣人的体恤,又显露了天家手足亲情。
尤其是奏本最后那句,‘东宫出资,请修鳌山’,堵住了所有挑事的嘴。
户部不用出钱,李相是个圆滑人,当然毫无异议。
工部只要有款项批下来,白得了个在圣人面前露脸立功的机会,当然更无异议。
御史台这回也没意见。
奏本在政事堂走了一圈,批复下来出乎意料的顺利。
裴显在姜鸾面前出言嘲讽,话里话外都是拒绝,姜鸾气得拿铁护腕砸了他,两人就此伤了和气。
等她真的上了奏本,政事堂四位重臣聚在一起,商议东宫皇太女的头一道奏本时,裴显却压根没开口反对。
御花园里修建鳌山的事,顺利批复下来了。
工部在圣人面前露脸的机会来了,工部尚书拍着胸脯立下赶工的军令状,除夕前必定扎起一座热闹精美的鳌山。
圣人前两日又发了一场癔症,昨晚开始人倒是清醒了,就是不知道这回能清醒多久。
姜鸾听说了消息,赶过去探望。
端庆帝姜鹤望正在拿拨浪鼓逗儿子。
虎儿四个月了,在学翻身的月份,不巧天气入了冬,身上穿得累赘,他吃力地翻了几次,趴在龙床上,抬头盯着耶耶手里的拨浪鼓,咿咿呀呀地叫唤,可爱得很。
懿和公主先来了,坐在床边,看得欢喜,又不敢伸手抱。
“这么小的虎儿,一个没抱住,掉下去了怎么办。”
端庆帝姜鹤望靠在床头,听得直笑,“抱不住掉下去了,也是掉在床上,厚实的被褥,还怕摔着他小子了?”
懿和公主看了眼顾娘娘,委婉地推脱,“娘娘抱吧。我拿拨浪鼓逗逗虎儿就好。”
姜鸾就在这时通禀进来。
她卸了身上的雪貂皮斗篷,搓着手过去,“外头的雪下得好大,二兄赏了雪景没有?”
“赏过啦,早上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今年的雪是不小。”
端庆帝捂嘴咳了几声,和她开了个玩笑,“两手空空就来了?就连下厨碰了满手灶灰的梨子水也没带来一碗?”
姜鸾呸了声,“埋汰谁呢,我下了七八次厨了,没一次碰的满手灶灰。给二兄的礼就在窗外堆着。”
御前内侍过去开了半扇窗,迎面一个硕大的雪人堆在庭院里,眉眼五官细致得捏划过了,依稀是姜鹤望自己的模样。
雪人的脑袋上像模像样戴起翼善冠,身上披了一件袍子,雪人两只手拉出一幅金底红纸的横联,姜鸾的字迹写道:“福寿安康。”
姜鹤望看得欢喜,笑声牵动了肺叶,又断断续续地咳了一阵。
“在外头堆了多久了?难怪这么迟进来。阿鸾实在是、咳咳……有心了。”
“没多久。”姜鸾听着二兄止不住的咳嗽,关切地问,“前些日子我和二姊送来的秋梨还有吗?每天带着吃,有助于养肺的。”
“一直都有,放冰窖里冻着,每天拿两只出来蒸着吃。咳嗽比之前好一些了。”
懿和公主召姜鸾过来龙床边,让开身子,
“两个月前是虎儿整日忙着喝奶睡觉,一个月前轮到你忙着学政务了。今儿总算你和虎儿两边都有空闲,阿鸾快过来看看虎儿。”
姜鸾早瞅见床上趴着的大胖小子了,直接坐去龙床边,亲昵地贴了贴虎儿粉嘟嘟的脸颊,
“肉嘟嘟的小虎儿,长得真壮实。来,三姑姑帮你翻身。”
她接过拨浪鼓,使坏地故意放到虎儿嘴边,先给他咬了咬。虎儿抬手要抓时,拨浪鼓往旁边迅速避开了,念念有词,
“翻身,来,翻一个。翻身三姑姑就给你吃。”
虎儿张嘴咬了个空,气得哇哇叫,艰难地翻了个身,胖嘟嘟的小手往前一扑,把眼前的拨浪鼓牢牢抓在手里。
周围御前随侍的内宦女官们齐声欢呼,“小殿下翻过来了!”
虎儿把拨浪鼓的手柄塞嘴里啃了一大口,亮晶晶的口水滴溜到了龙床的提花锦被上。
端庆帝笑得又咳喘起来,挥了挥手,吩咐左右宫人,“给虎儿擦擦。”
顾娘娘身边随侍的大宫女风信冲上去一步,就要把拨浪鼓抢下来,去擦虎儿的嘴,虎儿的小拳头捏得死紧不肯放。
端庆帝看得哭笑不得,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