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谢征还庆幸,只要他抱着妻子入睡,整夜不放手,她就整夜不会有梦魇。偶尔他睡着了一会儿,姜双鹭陷入梦魇,只要他及时醒来,把人推醒,姜双鹭就会迅速遗忘了噩梦,白天里安然无恙。
但谢征昨日被召入宫里,御前领了虎符和调令,领兵十万,五万腾龙军,五万太原府边军,三五日内就要出征迎战了。
二兄那边,他和虎儿父子俩相处的好。紫宸殿里的几个老资历的御前内侍都是从小看着明宗皇帝的几位皇子公主长大的,待虎儿没有椒房殿里的宫人们那么慎重恐惧。
虎儿最近爱四处爬动。端庆帝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龙床上,让人把虎儿往门口一搁,小家伙手脚并用地翻过门槛,飞快地爬过来,扒拉着龙床的紫檀木架想要站起身。端庆帝就会哈哈大笑着让人把他抱上来,让胖小子亲他一脸口水。
但顾娘娘的反应不寻常。
虎儿被送进紫宸殿的当夜,顾娘娘脱簪跣足,只穿着一身素白单衣,神色凄婉地跪在紫宸殿外,把当值禁卫和宫人齐齐吓了一大跳。
顾娘娘对着关闭的紫宸殿门叩首,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妾不堪居后位。自请废为庶人,幽居冷宫,只求圣人把虎儿还给妾!”
端庆帝原本听说了发妻脱簪跣足地跪在殿外,还吃惊地叫人去搀扶她,正在斟酌着说些什么抚慰的话过去,顾娘娘的那句幽怨言辞传进了内殿。
端庆帝顿时就怒了。
“虎儿是朕的儿子,皇家嫡长子!”他气恨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把虎儿当什么物件了!她赌气要幽居冷宫,她自己不够,还要把虎儿也牵扯进去!传朕的话,要去她自己去!”
顾娘娘在殿门外哭得死去活来。
帝后吵嘴,吵到了冷宫废后,但皇帝只说了句气话,始终没有旨意下来,显然并没有真的废后的意思。
顾娘娘哭了好久,虎儿始终没有抱出来,几个亲信女官搀扶着她起身,还是回去椒房殿歇息。
第二天端庆帝回过神来,又有点后悔昨晚的话太重,想着发妻不待见自己,总会听娘家人的话吧,便下旨让顾娘娘在京中的父兄进宫。
当着岳父和舅兄的面,他亲自出言安抚了几句:
‘顾六郎失踪之事,朕扼腕叹息。你们放心,琇娘是朕的发妻,虎儿是朕的嫡子。虎儿抱来朕身边养一阵,琇娘也可以好好休养身子。朕昨夜和她吵嘴,一时气怒,说话有些重了。叫她不必放在心上。以后自家人好好的,少不了顾氏的外戚尊荣。’
赐下了十斤金铤,让他们娘家人去劝慰她。
一整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姜鹤望这回多了个心眼,派了个得力的内侍,蹑手蹑脚在窗下听动静,把娘家人对顾娘娘的劝慰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听。
听完气得几乎当场吐血。
顾娘娘的父亲和兄长两个进了椒房殿,门窗一关,张嘴就开始数落顾娘娘。
说她无能,既不能劝动圣人戒严京城,出动兵马寻找六郎;自己又不能博得圣人宠爱,惹得圣人动怒。如今竟连虎儿都丢了。
顾娘娘原本见了娘家人露出一点笑容,听了几句数落,又开始痛哭失声。
“我和圣人原本好好的。宫里走失了顾六郎,你们整日叫我说动圣人,发兵戒严京城。说来说去,闹来闹去,我和圣人的夫妻情分才生分了!”
“当初又是你们整日里耳提面命,叫我护着虎儿,提防皇太女。我听了你们的,提防起皇太女,却又哪里提防得过来!她是东宫储君,她奉了圣人命进来探视她的侄儿,我拿什么防备她!”
顾娘娘哭喊着说,“我已经把虎儿整天关在椒房殿里了,却还是丢了他。我能做什么!你们还要我做什么!”
窗下听墙角的内侍不敢怠慢,一溜烟地跑回了紫宸殿,原话转述给端庆帝听。
姜鹤望听着听着,心头大恨,一口气堵在胸口,眼睛翻白,人当场就要撅过去。宫人们四处惊惶地高声传御医,又是一场兵荒马乱。御前内侍们飞奔着去找姜鸾。
姜鸾快步过去紫宸殿侍疾时,二兄刚悠悠醒来,人眼看着气色极不好了,嘴唇憋得发紫,郁气当胸,恨声道,“鼠目寸光,挑拨天家亲情,褫夺……褫夺了顾氏两个混账的所有官职!赶出宫去!这辈子再不许那两个混账进宫!叫他们挑拨朕和皇后的夫妻情谊!叫他们挑拨皇后和阿鸾的姑嫂情谊!”
姜鸾心里默然想,京城里存心挑拨天家情谊的,何止顾氏的两个糊涂蛋。
王相不也曾经一手策划,想要顾六郎上元节当夜从东宫出来‘气愤投水’吗。
她劝二兄说,“不许顾家人进宫可以,但官职还是迟些日子再褫夺。人现在还在宫里,当场夺了,顾娘娘听了又要多心。”
姜鹤望长吁短叹地躺回了床上,嘴里断断续续还是那句,“这皇帝当的没什么鸟意思!”
姜鸾走出紫宸殿时,也觉得宫里的日子一天天的忒没意思。
她当即就叫了车马出宫,直奔京兆府,听了一下午乌烟瘴气的断案。小叔子和嫂嫂偷情;滥赌鬼败完了家中产业;恶婆婆逼得儿媳要自请下堂。
不管是皇家宫闱,还是巷陌百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