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饭点，龙凤店里没什么人，四扇的菱花纹隔扇门照旧大开。
李凤的大哥头扎冲天辫，在柜台后扒拉着算盘。待我跨步进去，他奇怪地看了我两眼，继续低头忙他自己的事儿了。
他大概对我有印象，知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所以也懒得招呼。
循着人声，我穿过店内天井，去往后面的账房，却被眼前的一幕激得火冒三丈。
李凤面带愠色端坐桌案前，脚边有一滩污水和摔碎的茶碗。朱正弯着腰，屈膝半跪收拾好碎瓷片，又拿来拖把清理地上的水渍。
偏偏惜缘还一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斥责，口中满是鄙夷，“你怎么这么没用，端个茶碗都端不好，看那没出息的样儿，这辈子就等着当小二当到头吧！”
被欺负成这样，我以为朱正怎么着也要为自己辩解一声。可没想到他面上一丝不满也没有，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就俯下身继续拖起地来。
知道朱正在龙凤店会受委屈，可没想到他能这么忍气吞声。这还是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么，简直欺人太甚。
满腔的火气实在按捺不住，我几步奔过去按上拖把杆，“朱正，别拖了，这不是你该做的。”
朱正抬头看了我一眼，目中没有不满，反而是无可奈何和甘愿承受的架势子。他摇摇头没有说话，换了个方向躲开我接着干活。
惜缘反倒还不乐意了，她掐上腰不满道:“朱正在我家小姐店里打工，就是店里的小二，这些都是他该干的，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她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讥讽，讲到这里又捂着嘴佯装惊讶，“这么替朱正抱不平，巫大小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朱正了吧？”
我这还没怎么样呢，李凤的脸色却猛得一变。
朱正小心翼翼地觑了觑李凤，过来开口劝我，“小云，我在这儿挺好的，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吧，我能处理好。”
这叫什么事儿，这样低声下气的，哪还有半点儿储君的样子。
我实在忍不下去，用力夺下朱正手中的拖把，“你犯得上的，干嘛要这么委屈自己？”
自苦至于自苦到这种地步，被人欺上头都毫无反应？
“小云，快还给我！”朱正上前要拿回拖把。
惜缘那惹人厌烦的声音又开始嚷嚷起来，“巫大小姐，你捣什么乱，你再这样，我可要赶人了啊！”
我冷冷瞪着她，猛得把拖把撂进天井里，“哐啷～”的木棍撞地声响被天井放大，回荡在四面的穿堂中。
自始至终，李凤都一言不发，只是漠然地看着，仿佛一切都于她无关。
惜缘先是被我这一出震住了，而后她反应过来，立马不满地嚷嚷，“巫大小姐，你……”
“惜缘！”她的话被李凤的呵斥止住了。
惜缘白了我一眼，瘪着嘴退出门去拾拖把。
“怎么了，怎么了？”李凤她大哥像是被声响惊动，也跑到后面了。
见她大哥过来，李凤微微一笑，“没什么哥，只是一点儿小误会，你还回去前面吧。”
她大哥挠着头听话地回去了。
“凤姑娘还真觉得这只是误会么？”我毫不客气地质问她。
李凤眉头一紧，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朱正反而先过来拦我，“小云，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我们晚点儿再说，好不好。”他推着让我往门外走，一副怕事情闹大的模样。
本大小姐还偏不走了，我扣上桌角停住脚步，指着这个平日里清高自诩目无下尘的梅龙镇一枝花，“李凤，你凭什么这么对朱正，你知不知道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正捂住嘴拽着胳膊往店门外拖。
“干什么，快撒开！”到了龙凤店外的巷道，我使劲挣开他。
“小云，你怎么能那么对凤姐说话！”朱正这家伙居然到现在还向着李凤。
不是吧，我都要被气笑了，摸了摸他前额，这也没烧啊！
“她这么对你，没骂她都是好的了。要搁以前，我早就……”
“小云！”我还没发泄完就被朱正打断，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我……”好么，倒成多管闲事的了，“朱正你有没有搞错，就为了凤姐，你……“
话未出口，心头猛得豁然开朗，所有的不对劲都瞬间解开了。
回想他这一段时不时的萎靡低沉，我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继而不可思议看着他，“你该不会是……”
朱正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不就是等于默认了么！
“行，你可真行！”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还以为他一直以来心情沉重，是放不下治水失败之事，却原来只是为了儿女私情！
堂堂太子，居然看上一个酒家女，为了她欺瞒师长，甚至为了讨好她甘心任她驱使。这还配得上大明的储君之位么？！
“那个李凤，送出的香囊怕是都有一打了。京城里那么多品貌兼修的豪门贵女，哪个不比她强，你至于么？”此时此刻，我真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你不要这么说凤姐，她也有她的不得已。”朱正的话语里居然还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