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虽然好心。
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好心。
他只是想拖两个好人下水,和他一起带孩子而已。
在楚留香看来,陆小凤行侠仗义,是个好人;至于花满楼,他简直是善良得有点过分的好人了。
有这么两个细心的好人跟着,总比他去找胡铁花或者是姬冰雁这两个大老粗要强。
况且他们两个的性子,哪里是能照顾小孩的人?
楚留香算盘打得好,言修然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别人衡量一个人是好是坏,多半是靠着道德标准来衡量的。
他不。
他靠心情。
以及他独创的标准:瞎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仅因为有原随云的前车之鉴在先。
主要是自打他爹爹对他说以后要把楚留香说的话当做爹爹说的话以后,他就把楚留香当成他爹爹了,花满楼一出现,他爹爹就不理他了!立刻转向花满楼了!
花满楼有危险啦我们得去救……
花满楼是个好人我们和他一起走吧……
果然瞎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修然一边擦剑一边默默地想,这个瞎子太坏了,太邪恶了,比原家的那个小矮子还善于骗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那烧烫的钳子来烧自己的眼睛。
要让他和花满楼这种家伙一起走,还不如一剑杀了他算了。
他起先初见的时候还觉得花满楼好看,现在想想,一点也不好看。
长一张天真无邪善良纯洁无害的脸不就是为了骗人吗!谁知道这种怎么看怎么无辜的人什么时候会暗箭伤人。
说不准他就是一个杀人无数的血腥的杀手,陆小凤都被他那种纯真无邪的笑骗了!
言修然这么一想,立刻觉得去救陆小凤很有必要。
他看着楚留香那副循循善诱准备哄他去救花满楼的蠢样,心里默默地想着:果然是个蠢货!这就上当了!
但是他又不能当着楚留香的面叫他蠢货,这样对他的自尊心不好。毕竟就算他是个蠢货,他也是个有名的蠢货。
言修然当即决定,要先假意答应楚留香去救花满楼。
然后当面拆穿这个骗子。
言修然一边想,一边暗暗地对自己说,他可得好好小心,绝对不能上当受骗,要是有一天他被花满楼那副无害又温柔的样子骗过去,他还不如戳瞎自己的双眼算了。
言修然抱着怀归上了马,听见楚留香在前面说道:“你不要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了,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花满楼的。你要是不喜欢,何至于如此担心他?”
言修然默默地在心里想,愚蠢的人类。
他气呼呼地想,人们总认为如果瞎子看不见,他们的某一部分灵魂就会被纯洁化,这根本不是真的。
楚留香又说:“你说不喜欢他,无非就是把你对另一个人怨恨转移到他身上,这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言修然想了想,也是。
这样对花满楼太不公平了。
他左右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得出了答案:所以他才要当面拆穿这个骗子!
难道他以为长了一张善良又温柔的脸做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就能骗过他言修然的眼睛吗!他以为举止优雅唇畔带笑就能掩盖他那颗坏人的心吗!他难道觉得穿得衣冠楚楚就能让人以为他是个真君子吗!
言修然小声批判:“衣冠禽兽。”
楚留香的马在前,依稀听见身后有声音,茫然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怀归被言修然抱在怀里,自然听得清楚,楚留香一问,他就大声喊道:“我爹爹说你是衣冠禽兽!”
楚留香原本纵马疾行,听到这么一声喊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莫名其妙大晚上被扣了一顶帽子,楚留香颤声道:“小公子,话不能乱说啊!”
言修然对怀归说道:“我是说花满楼是衣冠禽兽。”
怀归得了这句话,又大声道:“我爹爹说的是花——”
他话还没说出口,当即被言修然捂住嘴,后面的话就被闷在了他手指间。
楚留香很为难,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他楚留香的名声就毁了。
怎么给这位小公子解释自己不是衣冠禽兽的问题呢?
第一次带孩子的楚留香陷入了沉思。
至于另一边,言修然也在教育小孩子:“花满楼不好。”
怀归茫然点头。
言修然又说:“他给的糖你不要吃。”
怀归更加茫然地点头。
不多时,三匹疾行的马就回到了当初相遇的酒楼。
然而花满楼和陆小凤已经不在这里了,现在已经入夜,酒楼里密密麻麻全是谈了一天生意的商人和药贩子。
酒气远扬,吵闹喧天。
相反的倒是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一两张纸被风吹起,在月下呼啦啦飘远。
楚留香问了老板,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到底去了哪里。
谢孤帆道:“香帅,这一条街上客栈不多,我们可以挨个找起。”
楚留香摇头道:“找倒是无妨,只怕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说完这话,愈发忧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