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做事无比周到,人尽皆知。
他们几个这么贸然地闯上山来, 他半分也不生气, 不仅帮着化解了矛盾, 还请几位到客室休息,甚至就此住下也没关系。
他还特意派了几个时常照顾伤患的人来照料花满楼,可谓用心至极。
只是庄中有几扇大门紧闭, 不消说人进不去,连只飞鸟也进去不得,十分奇怪。
然而奇怪归奇怪,没一个人想去看清楚究竟,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打搅已经是不便。
花满楼伤势有了好转,陆小凤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楚留香在院子的另一头发愁。
原随云果然是少年成才,再过两年势必有了不起的成就, 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眼下之急显然不能轻视:
原随云替谢烟客送信到言家,不过半日就会来回。这封信一旦送到言家,言铁衣势必知道他们现如今就在无争山庄, 到时候黑衣人乌鸦一般地围了这里,饶是原随云愿意相助,他们也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甩开的追杀,现如今又要回到原点了。
楚留香见这位少庄主虽然做事无比周到, 但是对言修然却另有不同, 一边虽是照料周全, 礼数皆备, 特意去后院替他摘梅子;一方面却又极为疏离,丝毫不似儿时好友的情景,反倒是处处针对,锋芒对立。
若是因为言修然同他儿时有间隙,因而拒绝拿出画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样,显得这位胸襟广阔的少庄主过于小气了。
但是毕竟是儿时的置气,一时想要忘却也难,即便是圣人,也有些许脾气。
楚留香拉过谢孤帆,对他说道:“我们时间不到,原少庄主又不肯给我们帮忙,实在是太耽误事情了。”
“我看那少庄主不似小气的人,无香踪任幽的画也不是什么机密,从他语态神色上看,似是仍旧生你家少爷的气,能否告知我,他们当初到底为何出了间隙?”
谢孤帆顾左右而言他,咕咕哝哝道:“当初这种事情很多的……”
楚留香急道:“你看,原随云这封信一旦到了言家,言家的黑衣人就会快马加鞭来追,到时候我们一行六个人,一个伤患,一个孩子,你又不会武功,马车掉了一个轮子,我们如何逃得掉?”
谢孤帆被他这么一说,害怕起来,小声道:“楚香帅,我跟你说实话,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家少爷。”
楚留香郑重道:“好,你早就该跟我说了。”
谢孤帆叹气道:”你看我这只眼睛,其实并不是好的。我当时在言家……骗我家少爷的。“
他说到这里,眼睛黯淡下去:“我啊,每到一个月不足的时候就得给他从头到尾讲故事,有些事情不告诉他,也是对他好。”
他抬起仅剩的一只眼睛,哀伤的看了楚留香一眼:“我这只眼睛,确实是我家少爷亲手戳瞎的。”
楚留香当即就是一惊:“什么?”
谢孤帆摇摇头,道:“我知道的,不怪他。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父母死得早,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他似是不愿提起这段往事,但凡想起眼睛便微微做痛,仿佛那只眼睛虽是看不见了,却依旧保持着和这个世界的些许联系一般。
谢孤帆轻轻说道:“原少爷来的时候,我这只眼睛还是在的。”
“有一天他忽然对我家少爷说,要教我家少爷练剑。那时候他年长我家少爷几岁,又是非比寻常的聪明,加上他家世显赫,人又长得温雅俊秀,我们都将他看做榜样,崇拜他得很。因而他说什么,我家少爷便信什么。”
“然后他对我说,要我站着做剑靶,不能动。”
“那时我们都还小,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他肯带着我们玩,我们就很高兴了,你想想啊,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愿意屈尊和我们一起玩,我又是言家一个下人,就算是站着做剑靶子,也是生平一件荣耀。”
谢孤帆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说让我站着不动,我便站着不动。无争山庄的少主人让我不动,即便是有蜜蜂来蛰我的脸,我也不会动的。”
“然后他蒙上了我家少爷的眼睛,手把手教他练剑。”
“一开始的时候我家少爷还很紧张,生怕剑走偏锋戳伤了我,可是原公子手上有稳头,渐渐地就也不担心,任由原公子扶着剑走,直到……”
谢孤帆说到这里,猛地停住了。
他的声音沙哑下去:“直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原公子扶着我家少爷手里的剑,因他亲手刺瞎了我的一只眼睛。”
“他手上的力道是如此精准,若是多刺一分,便会刺穿我的头颅,让我当场毙命。我站着一动不动,因为我相信这位少主人虽然看不见,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受过良好的家教,又有显赫的家室。”
“可是我还是眼睁睁看着那把剑刺入我的眼睛。”
“一开始我家少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听见我开始叫。他摘下蒙着眼睛的布的时候,我已经流了满脸的血了,这时候原少庄主则一脸慌张地跑开去喊人:修然失手刺伤人了,快来人啊,修然失手刺伤人了!”
楚留香听到这里,愕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