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婉和刘淑芬一起进了自家院子,在门口跺跺脚,用笤帚扫干净脚底下沾的积雪,二人就快步进了东屋。
一个心里想着:赶紧把新衣服拿出来显摆显摆,让他们老赵家人都瞧瞧她这个后妈当的是多么合格。
另一个心里急着:赶紧进屋欣赏一下田橙不甘、委屈、嫉妒却又拿自己没有办法的表情,顺便收割气运值。
可是当她们两个抬脚迈进东屋之后,就都呆愣住了……
一间屋子本就不大,在夕阳斜斜地光影里,屋里的景物一目了然——
南边窗台下撒满阳光的大炕上,晒着一些金黄色的玉米棒子,田橙坐在炕沿上,身上穿着翠绿的麻线棉袄,正微微低头伏在暗红色的柜盖边上做题。
柜盖有些高,她的手肘半趴在柜盖边上,正好拉长了单薄的后背和纤细的腰身,越发显得身上那件翠绿色的棉袄柳腰圆摆、精致无比。
半高的绿色小立领支棱在少女白皙的脖颈旁边,更显得那一截脖颈肌肤胜雪,几缕碎发毛茸茸的垂在耳后,被午后的懒阳照着,显得少女静谧又美好。
北方的冬日鲜少颜色,今天这一方狭小的农村小屋里,却仿佛在金黄色的花朵中间点缀着一枝鲜嫩的绿芽。虽然绿芽瘦弱了一些,却枝叶微微泛着光泽,是那样的生机勃勃、鲜嫩欲滴。
赵晓婉被这仿佛油画一样安静唯美的画面给狠狠的刺痛了双眼。
她每天都在盼着快点吸取田橙的气运,一半是为了能早日走上大女主的路线,另一半则是因为她急切的想要让自己变漂亮。
自从见到田橙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在等着田橙的好看容貌挪到自己脸上的那一天。
今天,田橙穿上了属于自己的麻线棉袄,虽然她穿着有点不合身,但是恰恰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在这样的冬日午后,只有一个侧影和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就深深的击中了她赵晓婉的痛处——
她自己相貌平庸,田橙却天生漂亮。她嫉妒,嫉妒得发狂!
刘淑芬也愣住了一瞬,没想到自己闺女穿上这翠绿色麻线棉袄这么好看!接着,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这是她准备要给晓婉过年穿的新衣。
而就在刚刚,她还在脑子里幻想,继女穿上这最时兴的麻线棉袄之后,如何感谢自己的场景。
她甚至猜想了一下过年串亲戚时,七大姑八大姨看到自己把晓婉打扮的这么好看,会怎么夸自己。
可是这一切都被田橙给毁了!
刘淑芬感觉一股怒气“噌”的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田橙!你怎么把晓婉的棉袄给穿上了?快给我脱下来!”
因为太过激动,刘淑芬喊出来的声音都劈了叉,变得尖锐又难听。
这时候赵海顺和赵老太太也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家门。
本来赵海顺刚喝了酒,想回西屋躺一会儿,听到自己媳妇扯着破了音的嗓子喊了这么一声,于是脚步一拐也跟着老太太一起进了东屋。
田橙放下笔,冷冷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四个人——可真像同仇敌忾的一家人啊!
这时候赵晓婉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气运罐迟迟没有动静了,因为田橙根本就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波动。
原来这次她根本就没想吞下这个委屈!她提前跑回来不是找地方躲起来哭的,而是提前回来把属于自己的衣服穿上来向自己宣战的!
赵晓婉有一瞬的慌乱,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气运罐里的淡黄色气运顺着一条细线开始往外流——居然气运倒流了!
赵晓婉怒急交加,低声抽泣了起来。
她一哭刘淑芬就慌了,赶紧哄道:“好孩子你别哭,妈这就让她脱下来!”
然后两步来到田橙面前,怒道:“还不快把棉袄脱下来?”
见闺女不说话,只用一双大眼睛冷冷的看着自己,刘淑芬也有点心虚,于是又放软了语调哄道:
“好孩子,这件是给妹妹做的,你穿着不合身。等明年……妈答应你明年过年一定给你做,做棉袄也行,做呢子上衣也行。”
赵老太太把烟袋锅子摔的啪啪响,一边脱鞋上炕一边数落道:
“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买块布料还能买少了?说让你再买一块吧,你又说早都跟孩子商量好了,她不要。今天又整这么一出,这是给谁上眼药呢?”
刘淑芬哪里受得了婆婆的埋怨,见闺女不动,就失去了耐心,直接上手去撕扯棉袄上的盘扣,“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赶紧给我脱下来!”
田橙挡住亲妈的手,嗤笑了一声,冷冷地说:“你确定让我在家里脱?要不咱们去外头大道上脱吧,正好让别人都看看你是怎么当一个好后妈的。”
刘淑芬张嘴刚要发火大骂,却被赵海顺的声音打断了。赵海顺烦躁地说道:“行了行了,橙子喜欢就给橙子穿吧,下次再给晓婉做也是一样。”
赵晓婉一听更急了,这不是一件棉袄的问题,这事关气运往哪里流的问题。今天得棉袄者得气运啊!
于是赵晓婉心思一动,抬起挂满泪珠的扁平圆脸,委屈巴巴的看看奶奶,又看看亲爸,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奶,爸,我想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