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不知道何时来了一个少女，看上去跟宋曦年纪相仿，身着一件缕金云缎裙，双手手腕戴着三对大小不一的银环，腰间挂着一个淡粉色的绣花香囊。
明眸皓齿，双瞳剪水，乌黑如瀑的秀发被精心梳理成花苞状，鎏金发簪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只是她的表情有些狰狞。
少女拧着眉，眼神中透露出不悦和焦躁，她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让开！”
林鹤手握青霜剑，像个门神一般站在主殿九级台阶之下，神情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虽只字未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你若不让，”少女咬紧了牙，眼底划过一丝怒气，右手轻轻一甩，手上的银环相碰发出叮当声响，眨眼间手中就捏住了三根毒针，“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鹤手腕微动，青霜剑出鞘几寸，“我岂会怕你？”
眼见二人就要对上，林鹤身后的大门却突然开了。
宋曦站在主殿门前，看见院中剑拔弩张的两人神情恍惚。
这是……小师妹，月瑶。
月瑶看见宋曦，不动声色地收起毒针，双眼泛红，抽抽噎噎说道，“师姐，我做噩梦了，好害怕……”
“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她轻轻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林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颤抖着嘴唇，似乎是被她的变脸速度惊到了。
他扭头看向宋曦，小声喊道，“师姐。”
而宋曦只是站在九级台阶上，静静凝视着月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月瑶第一次骗她喝下金蚕蛊毒也是这样的表情。
可怜、无辜又恳切。
“师姐，我真的很害怕……”说着，几滴眼泪从眼角落下，她本就一副娇小可人的模样，如今落泪更是我见犹怜。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宋曦瞬间觉得胸间仿佛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沉闷、无力、又有些让人烦躁。
更让她烦躁的是，她知道眼前的月瑶是无辜的，她没有办法将未来的事迁怒于现在的月瑶身上。
她看着月瑶，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我睡相很好，不会吵到师姐。”月瑶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可怜，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她一字一句，声声带泣，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宋曦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只此一次。”
月瑶双眼霎时亮了起来，她重重“嗯”了声，带着浓厚的鼻音。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向宋曦，身上的银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抿唇笑了下：“多谢师姐，我就知道师姐最好啦。”
宋曦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与月瑶的目光接触。她垂着眼眸，轻轻捏着自己的衣袖，轻声催促道：“进去吧。”
“师姐。”林鹤突然开口叫她。
宋曦抬起头，看着依然站在台阶下的林鹤。
他手中还握着青霜剑，看上去威风凛凛，但总让人觉得他很委屈。
宋曦不禁疑惑：“怎么了？小师弟也做噩梦了？”
林鹤撇了撇嘴，眉眼向下耷拉着，缓缓低下头去，良久才传出一道沉闷的“嗯”。
宋曦下意识问道，“需要师姐陪你？”
林鹤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她，眼神中是说不出来的期待，“可以吗？”
“咳，自然是不可以。”宋曦偏过头，不敢去看林鹤失落的表情，她找补道，“即便我是你师姐，也不能同你住在一间屋子，这于礼不合。”
宋曦顶着林鹤的目光，手忙脚乱地摸向了芥子囊，拿出一个海螺扔给了他。
“传音螺，怕了就用它唤我。”
林鹤双手捧着那个海螺，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那只海螺四周还带着淡淡的海水气息，应当是宋曦前段时间刚得到的，他是除了宋曦以外，第一个拥有者。
他弯了弯眉眼，轻声道，“谢谢师姐。”
林鹤小心翼翼地将海螺收进芥子囊里，动作仔细地彷佛在整理什么珍宝，而不是一个小小的，随处可见的海螺。
宋曦扫了一眼他的芥子囊，通体漆黑，只有囊口用金线钩织了两圈，边边角角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看着就像是不知道用了多久的老物件了。
至于芥子囊里面，更是可以一览无余了，除了宋曦刚刚给的传音螺，就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剑穗，也不知道小师弟从哪捡来的。
宋曦不免又对江衡生了怨怼之意，堂堂仙门第三世家的嫡长子，给不了本命剑就算了，这些衣食住行的小东西也不给准备准备吗？
真是小气。
宋曦一边想着，一边对上了林鹤灼灼目光。
他抬头仰望着她，“师姐要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教我练剑呢。”
“嗯，你也是。”宋曦点了点头，领着月瑶进了主殿。
月瑶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宋曦侧目看向她，“怎么了吗？”
月瑶踌躇着问道，“师姐要教小师弟剑法，是不是就没时间教我医术了？”
宋曦突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了月瑶一会儿，然后语气凝重地开口：“以后不会教你医术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