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女儿没动。
皇上沉了声,道:“莫玉,转过来。”
祝余若看见捂住脸的女孩顿了顿,缓慢地转过头来,水珠还在她脸上流淌,面具已经戴稳了。
而她语气也有些沉,还有些阴森:“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跟在皇上身后的太监尖声道:“大胆,怎么说话的!”
莫玉置若罔闻,扬开了李易的手,紧紧地盯着皇帝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道:“除了我爹,没人能叫我这个名字。”
皇上显然没想到还有人能跟他顶嘴,有些意想不到地顿了顿,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莫玉连顿都没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是我爹的帐篷吗?除非圣上在此,任何人进出将军帐都需通报。我从未见过你,怎知你是不是敌国奸细?”
祝余若悄然松了一口气,察觉李易掐紧的手松开了一点。看来他和自己也一样,差点以为莫玉要和皇帝正面杠上。
小姑娘还是很聪明,从皇帝没有光明正大地宣扬来到军营里就猜测他可能要低调行事,这句话看似逼问,实则以进为退,给他摆了两个选择题:要么闹大让军营的人知道皇帝亲临,要么继续低调行事装孙子。
既然你选择隐瞒身份,也就不要怪我拿这个身份来压你一头。
皇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莫玉,似乎是在揣度她的本意。
半晌,他偏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像。”
祝余若:“?”
莫玉:“?”
李易:“?”
敢情你刚才是在看脸啊?
从在场的人的表情可以看出大家都挺迷惑的,但皇上一向没有和别人分享心里话的爱好,表情寡淡下来,任谁都看得出他好心情不在,但他也还是很有几分仪态地道:“在下不懂军律,一时擅闯,惊扰到两位小友,得罪了,告辞。”
他简单地颔了个首便转身离去了。
李易侧耳听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对莫玉点了点头,莫玉才拽着脸上的假面人皮又甩了下来。
李易再确认了一会脚步声不会回来,也伸手将一件薄薄的面皮从脸上撕了下来。祝余若心想:“莫玉的我能理解了,可李易为什么也要掩饰?”
等李易低下头,对上水中的自己,祝余若也跟着看了一眼,在水波横澜的模糊倒影中隐约感觉有种熟悉,定睛再要看时,李易已经洗完脸移开了目光。
莫玉摸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这张皮又不安全了,再微调一下吧。”
李易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看莫玉已经困倦,闭上了嘴,戴上人皮,和她道了晚安,出了帐外一路明确地往某个地方走,霜白的月光铺满了茅沿,祝余若心道:“啊,是马棚。”
马夫瞧见李易,对他行了个礼,李易也回了个礼,“祝风呢?”
马夫道:“刚才我路过没什么大动静,应该还在和周一玩吧。公子,怎么?”
李易低声道:“她心情不好喜欢跑马,拘不住的,我看看今晚能不能让祝风早些休息,明天可能要跑一天。”
马夫咂舌:“谁把我们小鱼惹到了?”
李易无奈一笑,却不说话,看了祝风的情况不错便折了回去,恰好在帐前遇见回来的莫渝,行了个礼,莫渝摆手示意免了。
两人一道进帐,李易在莫渝进内帐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将军,小鱼非得一直这样吗?她长大之后呢?”
莫渝的背影滞住,半晌,偏过头,似要说话,李易又道:“那我又是为什么?”
祝余若心道:“不错。莫玉难道要一直用假面示人吗?她的脸和莫渝长得像难道是一件坏事?如果是为了避开皇帝的耳目,那李易又是为了什么?他和谁长得像?”
莫渝笑了一下,道:“你这么问起来,我才想起一件事,小鱼她从来没问过我这件事是为什么。”
李易怔在了原地。
莫渝拍了拍他的头,温声道了句“早睡”,便进帐哄女儿了。
那一晚,李易辗转反侧,盯着帐顶想了很久才睡去,以至于第二天莫玉瞧见他的第一句便是:“你熬了多久?好大的黑眼圈。”
李易摇了摇头,有些默然。
莫玉果然一大早起来便去牵了祝风去跑马,李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在她身后,莫玉跑了一半不爽地绕马回来,“你到底怎么了?心情不好?”
李易恍回了神,道:“无事,没睡好罢了。”
赛着赛着,两人在马上搭弓射击,李易的准头比莫玉差许多,好几次都没射中鸟雀,莫玉安慰道:“没事,我从小就有意识练,你去年才开始,时间都不一样,比不得的。”
李易难得有些郁闷:“那我以后如何上阵杀敌?”
莫玉道:“近身吧,你练练枪法剑法,威力可能还更好些,我娘说你骨骼清奇,是个好的练武苗子。”
看来两人真是至交好友,莫玉在李易面前甚至忘记要维持“爹”的口癖,反应过来后两人都迅速往四周远望一圈,无人,松了口气。
莫玉撇了下嘴,觉得无聊,下马就地躺在了草原上,不情不愿地用回了假身份的称呼:“我爹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