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却从来不是什么好去处。
天青晓得自家帝姬的意思,强忍着眼泪扶她去躺椅上。
姬襄将身后事一一交代完,才算稍稍放松些,她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镜中人面容枯槁,脸色青白,一副早衰之相。
她扯唇一笑,镜中人随之动,隐约有经年前倾一城的绝色。
姬襄却不愿再看,缓缓闭上眼,眼前似乎浮光掠影般闪过这半生。
大雍朝崇尚以礼分治,诸侯国并立,共拥正室,作为嫡出帝姬,姬襄称得上尊贵无双,更是自幼便与邶国公子濮归昀定下婚约。
偏生大雍四十年,她自远地回京,斜倚鸾驾,素手一指,从诸侯国送来的众多人质中选了最不受宠的梅生作为陪侍。
外界谣言闹得风风雨雨,亲事自然而然退了。
彼时梅生身体瘦弱,那双眼却生得极好,因此她教他认字识理,习御下之道。
梅生第一次习字时,他问她襄这个字何意。
她道,襄定四海之意。
后来,他被裴家认回,入族谱,改名裴定。
再后来,大雍气数尽,他率兵起,这一路并不轻松,他们二人踩着尸骨与鲜血走至至高位,立新朝,与邶国相对而治。
新朝初定,裴定便再也不踏足后宫一步,大刀阔斧处理她在朝中的嫡系,并以皇后之礼迎回远在封地的心上人,同日,她被贬边塞,圈地活囚。
离京前日,她细细整理书案上的军报。
第一封,和亲蛮地的长姐拒旨三嫁,拔剑自刎。
第二封,知交好友满族流放北荒,生死未知。
最后一封,两国交战,濮归昀重伤。
后来她只觉眼前模糊,听见许多慌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帝姬本就身负旧伤,寿数堪忧,如今郁结在心,怕是——”
剩下的话她听不清了,心里却清楚。
她醒后,郁青台安安静静的,只有裴定一人立在床榻边。
他和她也有半年多未曾见过。
他沉默,她亦不语。
忽的,裴定开口道:“…怀定侯战死,留其遗孀,孤已下旨命人接她进京。”
怀定侯,姬襄想了片刻,才记起这人是谁。
裴定在来定京之前,与顾苓两情相悦,只可惜后来女方被迫嫁给怀定侯为妻,新婚当天怀定侯战死,新婚夫妻自此阴阳相隔。
战事拖了两年,顾苓就守了两年寡,裴定一登基,第一道旨意便是封庶人顾苓为嘉阳县主,荣宠甚佳。
大概是自己许久不言,裴定以为自己不愿,语气带怒:“信使已然出城。”此事落定,不可更改。
姬襄扯了扯唇,言道:“陛下令,无不遵从。”
她清楚,裴定这人对于追求的东西,无论是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得到。
臣妻又如何,即使是天下明月,他想要,无不得。
只是不知晓怀定侯之死,眼前之人用了几分心思。
而裴定则看了她许久,突然说道:“张相进言,国不可一日无后,你如何看?”
“张相所言有理。”
“你先前同孤说,希望戚璟能离京历练,孤已下令,封他为定城将军,赶赴陇西。”
姬襄的义弟,戚璟,字席玉,也是前朝镇国将军之子,承袭其父之志,是个难得的将才。
只是如今跟前朝沾上关系,便算不得好事。
陇西是块安静地,又有其父旧部,是个好去处。
姬襄不得不承认,这个交易很值。
身边的人这些年都被她陆陆续续安排走了,除了最后那件事,唯一挂念的只有戚璟。
姬襄起身,伏拜在地,一字一句道:“叩谢圣恩。”
不待裴定开口,她接着道:
“嘉阳县主德才兼备,敬章淑慎,该为国后,妾愿上书。”
她想,她这么说,应该是合他意的。
果然,郁青台沉默许久,才听到淡淡的一字: “允。”
言毕,裴定也没走,姬襄因着解决最后一件心头大事,也没主动请他走,自顾自收拾东西。
直至时移夜沉,谢苓那边派人来请裴定,他才恍然间回神,大踏步朝外走去,又忽的停下,背着身问道:“你可悔?”
姬襄倒是笑了,摇摇头,不答。
问话之人却是身体一僵,随后朝外走去,再无留恋,任由奴婢些将沉重的宫门关上,一同拦住落日的余晖。
她在暗处难得自在,蓦地想到一些往事,她出生时,正值母后掌权,封她为明华帝姬,实际为皇太女,更是指相琚给她当老师。
后来,父夺权,禁母后于凤鸣宫,她不顾老师阻止,她跌跌撞撞跑去求他,能不能放了母后?
她在太极殿外守了一天,始终都忘不了这位体弱父亲的目光,厌恶,怀念,警惕,惊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侍从们将她拉下去。
或许是提醒了他,除却凌后之外,还有两个异类。
随后她与恩师被投入极狱,这里关的全是凶恶之徒,相琚一直把她护在怀里。
她崩溃大哭,质问为什么父皇要如此对她。
相琚没有替她擦掉眼泪,而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