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她怎么会不记得?深刻在记忆、脏腑、骨头,永远都忘不了。
那一天,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两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触手可及,没了生息。
那一天,注定了接下来的日子她将独自苟活下去,一直。
可是,哥哥回来了。
“何恬雅,是你逼死了他们!”
质问、责备、刺耳的辱骂如潮水汹涌席卷,重重拍打在摇摇晃晃的小舟,然后,等待着它的覆灭、沉没。
她伸长了脖子,张大嘴,竭尽所能想要获取更多的空气,和生的希望。
“你没事吧?何恬雅?何恬雅?!”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陌生的声音。
“何恬雅,呼吸,呼吸,药在哪?”
是谁?是谁在叫她的名字?为什么明明很陌生,却又感到似曾相识?
“来,喝水,慢点,咽下去。”
有东西顺着喉咙伴着清凉滑下,舌尖残留着微微的苦涩,四肢也慢慢恢复了知觉。她渐渐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麻木的脸颊依靠在某个人的颈侧,很近,仿佛能听到脉搏跳动的声音。
“120已经在路上了,五分钟就能到。”
“嗯,麻烦将这些药都收拢,待会医生到了……”会用得着,柳琉没再说下去,因为手臂被一只更为冰凉的手抓住。
“不要医生,”何恬雅虚弱地呢喃着,“不要,我不要看医生,不去医院……”
“好,好,别激动,放心,”见她张着嘴,眼神仍有些涣散,柳琉只得顺着她的话,“咱们哪也不去,不去医院,不看医生。”
在陪同的警察看来,柳琉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避免受到更多的刺激——即便是警队的顾问,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下,贸然接近嫌疑人已经是杨队在背后承担了所有。如果再发生嫌疑人突然死亡……想必顾问这个身份也不好使。
所以,她的确有安抚稳定何恬雅情绪的念头。但,可能没人知道她还带着一些,懊悔。
分明之前交代过杨黎,如果对上何恬雅切勿逼迫她,然而自己却没有做到。面对一个患有严重焦虑症的女人,在她的底线,触碰、横跳,不遗余力地试探。
然后,看着她陷入过往的崩溃。
柳琉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想去沙发上坐会。”
一时烦乱的思绪被拉回,柳琉不作声,但小心地扶起何恬雅,将她扶到沙发上。
才坐下,何恬雅的身体突然又紧绷起来,柳琉察觉到方要开口询问,只听她说:“你们进过我的房间?”
陪同的警察站在门口,大门敞开着,他在等急救人员。他望了一眼柳琉。
“刚才你突然发病,我和李警官在客厅找不到药,就去了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四个药瓶三个没有开封,剩下那个几乎是满的,证明何恬雅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服药。
门口的李警官闻言微微颔首,证实她所说的。
当然,何恬雅并未在意他的证明,因为,“你看见了?”她紧紧抓住了柳琉的胳膊,“是不是都看见了?!”
披散的长发被无意一起攥住,扯得头皮发疼。本能地,柳琉去掰开她的手,却在快要触及的一刻停滞,收回,放下。
松口的衬衣衣袖滑至肘部,暴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腕。柳琉还未回神,就被她接下来的话拉开了注意力——
“是他,不是我,不是我。起先我也不同意,但是他一直求我,不是我……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没因没果,没前没后,听着像焦虑发作后的语无伦次。但,离方才不过……柳琉思忖着垂下眼眸,再抬起朝何恬雅看去时,神情似乎并无变化。
“你先冷静,要不要再喝些水?”语气温柔婉转,安慰着紧张的女人。
“你听我说,那个真的……”
“嘘,嘘,放松,放轻松,这里很安全,你很安全。”嘴里说着极尽耐心的话,截断话头的举止直接而又干脆。
“不,你听……”
“何小姐,你需要休息,其他事我们可以放到后面,再说。”再度打断,柳琉笑容温和。
李警官不禁皱眉,思忖着自己是否要提醒她,走廊上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响。
急救人员没能走进屋子就被赶了出去,对此令李警官诧异的是,柳琉并未阻止——就像她承诺的那般。
“我、我我、我,对不起。”
“没关系,”相较何恬雅无力抱歉,柳琉坦率直言,“你也不是故意的。”
寻常简单的一句。下一瞬,一抹怨恨从她的眼底掠过,稍纵即逝。若不是这正是自己想确认的,柳琉一定会安慰自己:一定是睡眠不足,眼花了。
“那个,”何恬雅又恢复了那种病弱无助的模样,紧缩着胳膊,“你们会抓住他吗?”
柳琉不解地看着她:“他?谁?”
何恬雅吸了下鼻子:“我哥哥,何天瑞。”
“何天瑞?”柳琉更是不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要抓他?”
何恬雅明显一愣:“那个,房间里的东西,你们不是都看见了吗?”
“房间里的东西?”重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