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院养伤吗?
“属下是…属下…”他退开两步,抱拳支支吾吾,瞥见走廊上撒落的白米,小心地道:“属下听人说,夜里把大米洒在窗下可以驱邪安魂。”
“是吗?”许青和低头看了眼,迎着夜风,脸上那两分从被窝里带出来的薄红散尽,被风吹的有些头疼,迷蒙的眼睛倒是更清亮了些,注视着眼前人,平静地怀疑,“你听谁说的?”
“属下是申时回侍卫院,在镜湖南侧那棵老柳树下,遇见西边厨房的赵大妈,她说卖五两一把的上乘大米,入夜洒在窗下,可以驱邪安魂。”侍卫立即答话,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说清,生怕她误会。
“五两一把!”许青和瞧着他,黑夜中银色的面具存在感弱了些,显出他精致优美的面部轮廓,那双眼见过太多血腥与悲哀,覆了层微凉的淡漠,已无可更改,其后却是少年人清透干净的瞳子,衬着他养眼的轮廓,竟让她觉得有几分,清纯?
“你……很有钱吗?”
“大概…算是有钱。”影阁之中,赤白玄青四影可以自赎。他拼命做任务,拼命往上爬,只为有一日能得到自由,去长陵长长久久地守护小姐,而不是每次偷偷去看她的时候,都只能呆片刻。
三年前成为新的玄影,他才发现,原来自赎还是要做任务赚钱,任务做的越多,身价也就越来越高,攒的钱永远不够。
影阁成立近百年,只有两个人顺利自赎,一个运气好,赶上盗国库的任务;另一个寿命长,活到一百二十岁,用一座金矿赎身。
听到他的回答,许青和沉默了下,又问:“你知道多少钱一斤米吗?”皇宫里都不舍得吃五两一把的米。
“不,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些低,不确定地问:“小姐,属下被骗了吗?”
她听着,忽然想到从前听过的江湖传闻,据说有些培养杀手、刺客的组织,为了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合格的武器,从他们幼时就开始洗脑训练,却不会允许他们有时间和条件读书明理,有的甚至连常识都不会教授。
她打了个哆嗦,转身往里走,“你等我一下。”
商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眼中杀意渐起,转着指尖的暗器。
许青和拿着两件斗篷和一本册子折返,回来看见他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稍愣了下,上前认真道:“你现在已经从良了,别动不动就杀人。”
“哦,”他抬头,慌忙应一声,眼中心虚难掩,忐忑地保证,“不杀她,属下不会杀她的。”
见他小心翼翼觑她的脸色,许青和软了声音,“银子还是可以拿回来的。”说完方觉得有些不对,她一个闺阁女子,居然在哄一个杀手?
她将脑中杂念踢出去,扔给他一件暗色的斗篷,看着手里那本册子犹豫下,放在窗台上,先把另一件青色的斗篷裹在自己身上。
“小姐,这是?”商陆捧着手里的斗篷,指尖微微发颤,心底暗暗涌起激动与期许。
“很冷,披上。”她随口道:“我回来的急,夏嬷嬷没准备,临时从成衣店抱回来一堆新衣服,这件颜色暗,送你了。”
“是。”他应下,却没舍得往身上披。
许青和系好带子,将那本册子试探地递过去,“这是我小时候记下的,关于人情世故、风俗惯例的笔记,借给你看。”
初见时,他可是会念诗的。
然而,商陆只看了册子一眼,不敢接,“属下,不识字。”
许青和点头,深感任重道远,把册子往后一扔,精准地丢进书架,“改日我教你。”
他只觉得让她失望了,听着书册在空中翻飞落下的声音,连眼都没敢抬。
在雨声中沉默了好些时候,许青和一拍上锈的脑瓜子,想起来眼前之人刚被打了二十大板,刚刚靠着睡觉都是微侧过身子,“再等我一下。”
她取来一把油纸伞递给他,“你是被雨困在这儿的吧?”漂亮的眉蹙紧,有担忧,有埋怨,“你的伤怎么样?应该呆在侍卫院好好休息的,跑这么远撒什么米啊。”
商陆只答了后一问,“属下无碍。”
她不禁摇头叹息,“糟蹋自己的身体,可不是什么好品格。”话里颇有几分沉痛,听得她自己微愣。怎么除了音色,几乎和七叔公一模一样?
什么都能拐到“品格”上面,这两个字简直从嘴上取不下来。
唉,当初就不该学七叔公讲话,现在都改不过来了。
看着眼前灵动隽秀的姑娘又化身成小老头,商陆冷淡的眼微亮,蕴了几分许青和看不懂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