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玉上前,问得关切,“父皇可用过早膳了?”
“不曾。”
“早膳重要,父皇再忙也要顾忌龙体安康。”
“哼!那些人唯恐朕活得久了,就连......算了,不说也罢。”
裴昭玉当听不懂,岔开话题,“儿臣昨日刚得了新茶,想着父皇爱喝,正巧遇上龙泉窑新烧制的青釉茶盏,虽不及官窑珍贵,瞧着倒也雅致,早早挑了坛大音寺后山的禅泉给父皇送来。”
李总管沏上刚拿来的茶,清香散开,皇帝满意的喟叹一声,“你有心了,留下来陪朕用午膳吧。”
“儿臣遵旨,只是,今日来有一事恳请父皇恩准。”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神多了丝不耐,面色隐藏阴沉,语气也没了刚才刻意的温和,“说来听听。”
裴昭玉上前,主动研磨,余光瞥见皇帝脖颈间青红交错的痕迹,心中冷哼,面色却乖顺,“儿臣想前往大音寺。”
皇帝这才端起茶盏,浅浅品了一口,沉吟,“最近天凉,舟车劳动,难免影响病体恢复,可是你先母的冥诞将至?”
裴昭玉眼神恳切,不露一丝情绪,“确有其一,儿臣此去,想为先母求盏往生灯,也愿战事早日平息,百姓好过上安稳的日子,况且父皇日日操劳,儿臣无法分忧,只能祈求父皇身体康健。”
皇帝被裴昭玉哄骗的十分满意,重新带上笑容,“还是你懂事,朕准了。”
“谢父皇。”
皇帝休息的差不多,提起笔批阅奏折,裴昭玉也坐在一旁,翻阅皇宫珍藏的典籍,心照不宣的忽略跪在门外的祖孙二人。
午膳到了,皇帝状似不经意,张口,“说来,大音寺离京两百余里,路远乏味,不若带一个皇子去吧。”
裴昭玉抬头,有些不解,“几位弟弟正是学以致用、施展拳脚的时候,怎愿去那清苦之地?”
皇帝挑了挑眉,颇有些无奈,也是刚刚想起,上次宫宴,小十的生母隐晦的说起,十皇子性格上不亲人,十分孤傲不群,易贵人虽然身份低微,但十皇子毕竟贵为皇嗣,总不能放任不管。“带小十去吧,清苦些也好,修身养性,磋磨一下少年锐气,你贤淑有礼,也教教他规矩。”
贤淑有礼的裴昭玉乖巧答应,“是,儿臣会多加注意的。”
“李立海,去易贵人那,让她给小十收拾收拾,顺便告诉跪着的那两人,朕现在不想看见他们。”
“是。”
裴昭玉转身,掩饰眸中的嘲讽,说什么不想见,不过是给那老匹夫一个警告,想保住皇后,总要让出些利益来平息皇帝的怒火。
谢府
谢鋆带着圣旨回府,谢家主母气势汹汹的闯进院子,仆人习惯的躲到角落。
“竖子!你竟敢私自回京,你可知谢家如今处境,不害的谢氏一族家破人亡,你心有不甘是不是?”
谢鋆穿铠甲的手一顿,当做没听见。
谢母见谢鋆面容冷漠,丝毫不为所动,胸膛起伏,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忤逆,是不孝!”
谢鋆看着昔日端庄的母亲,在此时变得面目可憎,若她对自己有半分母子情分,又何至于走到如此境地。
谢鋆突然笑了,少年一身铠甲,高高束起发,扬起笑意,挥洒肆意,风华正茂。
眼底却隐隐哀伤,但看起来依旧如沐春风,答非所问,甚是不解,“官升三品,母亲不为儿子高兴吗?”
谢家大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噎的一哽。
“等儿子东征回来,给母亲争个诰命夫人,可好?”
心中不禁自嘲,回来?若是命硬,或许吧......
“你还敢顶撞?”大夫人怒气更甚,只当二儿子在拿话堵她,正巧墨竹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一挥手,甩翻了盘子,瓷碗摔碎裂的声音清脆,碎片混着药液四散开来,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和药粉也沾染了脏污,一地狼藉。
墨竹不忍,出口想要解释,“大夫......”话还没有说完,被谢鋆打断,“出去。”
墨竹气红了眼,却也无可奈何。
谢鋆眸中凉薄,面色肃然,微颤的手恢复平静,双膝跪下,语气漠然,“大夫人放心,就算是死,儿子也会保谢家无恙。”
此次,若他战死,凭着战功谢家也会安稳一阵,舍他一命,还清谢家的养育之恩也无不可。
只是欠知韫姐姐的,怕是要下辈子还了。
重重磕下头,一声“大夫人”,母子情分已尽。
起身,将佩刀挂在腰间,与大夫人擦肩而过,墨竹也背起包袱,跟上前去。
等大夫人回神,追到门口,只看到少年翻身上马,只留英挺的背影。
大夫人踉跄一步,倒在身边的大丫鬟怀里,气的哭出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他......他岂敢,翅膀硬了,敢威胁......”
旁人只当是大夫人不舍儿子远赴战场,依依惜别,不由感叹母子情深。
午膳过后,裴昭玉直接坐着轿辇去了宫门,中午的太阳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正碰见太子急匆匆的往皇帝寝宫走,脚步虚浮,面色苍白,走时偶尔拿手揉搓两臂,十分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