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注意,凡是长眼睛的,看见那张脸和那身官服大多晓得这是西京风头无两的状元。
状元被陛下授官入了翰林院,一入翰林,前途看得见的光明。
她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一边观测风向,一边努力操纵风筝。
放来放去,还是觉得在崔家门口最合适。
西宁伯府的门子换了一位性情老实的,门子一脸莫名瞧着他们的准姑爷,想不通这是在搞什么。
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都这么闲么?
跑人家门口放纸鸢,又是什么奇思妙想?
“小哥过来。”
门子指了指自己,裴宣喊他:“对,麻烦往府里和姑娘说句话,就说我在外面放风筝,求她用心眼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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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眼看一看?”
门子杵在沉香院门口和白鸽汇报,白鸽挥挥手:“晓得了,你去罢。”
她快步走回房将裴郎君的话原封不动说给崔缇听,崔缇眉眼含笑:“扶我出去看看。”
看看。
一个瞎子,怎么看?
裴宣说,用心眼看。
心即眼。
出了门白鸽仰头毫不费力看见那只花里胡哨的彩风筝:“姑娘,好大的风筝,得有两人长,是只看着就很灵气的鹤,颜色太鲜艳了。”
驻足半晌,她问:“姑娘,用心眼怎么看啊?”
崔缇笑她呆:“他在用这只风筝说话。”
“说什么?”
“说想我,想见我,想陪我。”
白鸽小脸泛红,反应过来歪头啐了一声:“郎君怎么还调戏人呢?”
崔缇同样有这疑惑。
是啊。
这人不是不爱她吗?
怎么又要想她、陪她、想见她?
每当她自认为看懂裴宣的时候,裴宣行事又会变得高深莫测,崔缇扬起头,春风拂面。
裴宣放了多久的风筝,她站在庭院‘看’了多久。
未婚的两人为恪守婚前繁杂的礼节,默契有趣地守望。
“郎君!”
裴宣的书童找来:“郎君,天不早了,夫人喊您回家用膳。”
“再等等。”裴宣握着线轴,忽然开口:“刀。”
书童一愣,随即取出随身携带的裁纸的小刀。
刀割断线,偌大的彩风筝飞进崔家。
“这是我送你们姑娘的风筝,听明白了吗?”
门子被迫欣赏她放了一个时辰的大彩鹤,点头哈腰:“姑爷放心,风筝必会送到小姐手上。”
裴宣心满意足,又因那声“姑爷”心花怒放。
她的开心泰半藏在心里,饶是如此,流露出来的情绪也足够书童牙酸。
情爱啊,真是快把他家郎君折腾傻了。
书童盼着五月五早点到,赶紧把少夫人迎进门,省得他家郎君魂不守舍。
“姑娘,这是裴郎君差人送来的。”
白鸽捧着那只大得不像话的风筝,越看越想笑:“怎么之前没觉得郎君是这般有趣的人,姑娘以后跟了他,算是有盼头了。”
彩色的风筝做工精致,用材讲究,崔缇上手摸了一遍:“他有心了。”
她仔细回想前世的情形,前世裴宣也爱放风筝,也爱用别人想不到的花招讨好她。
裴宣是西京女子最想嫁的理想郎君。
而这郎君,眼看又要是她的了。
裴宣想见她,她也想见裴宣,不是用手去摸,而是真真正正亮起双眸看一看,她的好夫君是怎样地迷倒西京万千女子。
看看他的风采,看看他温善含情的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崔缇再次梦见仙人驾鹤而来为她开启灵眼。
她太想看见了。
太想见一见她两世的夫君。
白昼昏昏,梦醒,崔缇坐在床榻出神地想,她永远看不到裴宣了,看不到大昭最耀眼的少年郎。
这认知令她好生难过。
磕磕绊绊不知推倒重来多少回,崔缇的香囊终于绣好。
不好看,皱巴巴,哪怕用得料子再新再好,针脚是乱的,放到外面一文钱都不值。
“算了。”
她抬起手要丢掉那香囊,被白鸽拦住:“怎么就算了,它虽然不好看,好歹是姑娘的一片真心,倘郎君真是个好的,怎么会因为针脚的好坏否认姑娘的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婚期愈近,白鸽发现她家姑娘愈发自厌自弃。
收好那只香囊,省得折腾许久的心血不知何时被崔缇霍霍,她蹲下.身子:“姑娘,爱你的人不会嫌弃你不好,只会心疼你的好,听奴的,开开心心当新娘子。”
五月四,距离出嫁还有不到一日。
崔缇双手抱膝,蒙着白纱的眼目传来一阵热意,她没当回事,情绪低迷:“白白,你说,他会不会介意我为他生个小瞎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