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得不成比例,且平面得诡异又陌生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人间蒸发了的秀萝南珏。
细看之下,皮肤被腐蚀得布满了细小的孔洞,眼洞和嘴被蠕动的黏液拱出了不同的形状,乍一看的确像是这张脸在不断变换着表情。
——人脸虫。一个词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脑海里。
薛衍到底没见过这阵仗,一下看得懵了,刚刚才鼓起来的热血一瞬凉了个彻底,身上的应激反应起个不停,脑子里却是一片接连的死沉空白。
不等他反应,粘液上忽然陷进去了一个洞,将脸皮一下吸了进去,留一口黑黢黢的洞对着他。
他浑身剧烈一抖,瞳孔颤得厉害,眼睛却是想眨都眨不了。
汩汩两声后,另一张脸从洞里缓缓挤了出来。似乎是这张脸臃肿极了,积肉一圈圈地从洞里涌出,最后才把最顶上的脸推了出来。
这张脸显然不属于人类——一双眼睛退化成了两团收缩得紧紧实实的褶皱,不知道是耳朵还是鼻孔的孔洞倒是密密麻麻在脸上布了不少。
最能吸引人注意的是它的一张大嘴,没有上下唇,满满一口参差人牙和殷红的牙龈暴露在空气里。
薛衍机械地挪动眼珠往里看了一眼。密匝匝的几层牙齿间积满了牙垢和疑似血液的黄红锈色,但脏归脏,牙齿颗颗都钝得很,不像是能撕咬人肉的样子。
意在回应他的问题般,那张血盆大口慢慢张了开。层叠钝齿花苞般向四周收起,一根沾满了黏液的口器从中间伸了出来。
薛衍见状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手脚抽动着想跑,但一挣扎才发现,他已经连自己的头都扭不动了。
怪物满脸的孔洞翕动着,一节又一节泛着水光的肉在他视线里蠕动而过——这是一条长着张人嘴和口器,浑身裹在一层黏液里,发白且肥大的巨型肉虫。
“我把哥哥吃了,哥哥现在在我肚子里!!”男孩哭嚎着抓挠自己的腹部。
“我们要继续传承祂的教诲,以己度人,直到最后。”女人微笑念着祝祷词。
“我的血肉当是你的面包与酒。”男人把自己割得鲜血淋漓。
“救我!!”管道里的薛衍目眦欲裂,“救我啊!!!!”
他吼得脑子缺氧了好一阵,这才想起来外面还等着一干队友,赶紧换个方向吼叫了起来:“姜橙!!姜橙!!!!”还再次费力抬动了手,想敲击铁壁引起注意。
谁的注意都好,谁来救他都好!他明明已经活着过了一套书,他不想这样死在这里!!
拳头握得再紧,抬了不过毫厘还是落了回去,只发出了咚的一声微响,像他的求救一样石沉大海。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身体动不了,援助求不来,还被迫面对着那张逼近的脸——这里的一切凝聚成了一把刀,在他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上玩笑般拨弄了片刻,然后随意往上一挑,就这么把他最后一根神经也给挑断了。
“啊啊啊啊!!!!”他崩溃地大叫了起来,用尽全力扭头,想至少不去看那一脸一张一合的孔洞,但头几乎被固定在了原地,扭动不了分毫。
在他哭叫声的最后一刻,“咔”一声,他的脖颈上多出了一个奇怪的凸起,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也软绵绵地趴伏在了地上。
他瞪着眼睛。一团说模糊不模糊的水渍从眼前剥离,滚烫滚烫地滑到了脸上。
人脸虫贴到了他跟前,满脸的孔洞忽然一齐张了开来,蜂窝一样密集地占满了脸上几乎每一寸皮肤,然后嘴嗦动了起来,带着那根口器在他身上轻晃。
薛衍嘴唇颤抖着紧抿在一起,从鼻腔里发出一阵绝望的呜咽声。被自己扭断的颈椎只是让他没了下半身的知觉,但有没有知觉如今又有什么区别?他宁愿痛快死了,也不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南珏那副样子——
他嘴慢慢张开,唾液和泪水淌了半张脸,然后越哭越大声,最后涨红着脸、嘴角抽搐着嚎啕了起来。
“哥哥很生我的气——妈妈,哥哥生我的气了!!”
“愿这世间所有的洁与不洁,都能尊祂的名为圣,原祂的国降临,愿祂的旨意行在地上——”
“你填了我的腹,我感激又后悔不已,如今我长成了,愿将这副血肉身躯全部奉还!”
空气停滞,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麻醉剂一般钻进了薛衍的脑子,漫起了一种油腻的满足感。他哭着哭着,声音也就渐渐小了下去,挪动了一下双眼,视线落在了窗外餐桌上摆着的馒头白粥上。
白粥……鱼肉。
一阵无法承受的锐痛在他小腹中央刺开的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挂在嘴角的呜咽渐渐拧出了一个笑意。
【反正看起来是一些白粥和干菜,看着就没滋没味。】【那饼干自带五香味,卷着薄薄的油香。】
他几近病态的笑容愈发大了起来,笑了两声就再也笑不动,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嚎哭了一句什么,却因为满嘴的鲜血而被模糊成了一片无意义的声音。
“……有人会……杀了、了你!”他呛着自己的血,眼睛死死瞪着管道的铁皮,像是透过铁皮盯上了什么的核心,“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