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尔有着非常普通的一生。
她的父母是相亲结识,然后迅速地结婚生子,完成人生大事,搭伙过日子。
家庭条件勉强迈入小康,父母对孩子是无所谓的态度,因此阿斯塔尔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这样的家庭,作为独女的阿斯塔尔,应该有一个普通但幸福,小有瑕疵但美满的人生。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阿斯塔尔的父母有着中规中矩的文化水平,为人善良,知足常乐,没什么野心,就像世上所有踏实过日子的普通人。
就是这样一对粗枝大叶、得过且过的夫妇,生出了阿斯塔尔这样敏感、要强、自我的孩子。
人的三观可以培养,但性格是天生的。生活在与本性完全相反的环境,还是孩子的阿斯塔尔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只是有些迷茫。
如果她的父母足够细心,也许能慢慢引导她。可惜,她的父母并没有多少的细心与耐心,更没有多少的教育经验,阿斯塔尔几乎被放养长大。
如果成长过程中,阿斯塔尔能遇到靠谱的长辈,也许她的迷茫能得到解答。然而,阿斯塔尔并没有这样的幸运。
上学之后,远离了家庭环境的阿斯塔尔逐渐显露出自我的本性,习惯独来独往,自己坐在角落看书,与周围下课后就嬉笑打闹的同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的班主任观察了她很久,一开始只是觉得孩子的性格太独,不利于与人相处,于是想方设法让阿斯塔尔融入到同学中去。
但阿斯塔尔只想独处。
她嫌弃流着鼻涕拿水杯在桌子上滚来滚去的同桌,讨厌下课后疯玩尖叫的吵闹同学,鄙夷他们相互攀比谁的铅笔盒更漂亮帅气的浅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享受书中的世界。
阿斯塔尔继承了父母的直来直去,在数次冷脸无视同学的示好后,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宁静。
然而班主任的眉心却越皱越紧。
终于,在一次和同学的冲突爆发后,决心下一剂重药的班主任拖拽着阿斯塔尔的手臂来到讲台前,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让阿斯塔尔对同学道歉,并表示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不要做一个自私的人。
自私,一个标签重重贴在阿斯塔尔身上。
阿斯塔尔很不满,也很委屈,但过后她又欣喜于班主任终于不再来打扰她。
直到那一学期期末,成绩优异的阿斯塔尔第一次失去了三好学生的奖状,连进步奖也没有。班主任的期末评语里,明确表示,如果阿斯塔尔不改掉“自私”的毛病,她不会再给她一个名额,哪怕是进步奖。
要强的阿斯塔尔难以接受。
奖状的评判从来都是以成绩排列顺位,凭什么她第一名的成绩得不到这项荣誉?就因为她不合群吗?
父母告诉她,对,老师肯定是对的,你想想哪里做得不好?小孩子怎么可以不合群?
谁会喜欢孤僻的小孩?
得不到任何支持的阿斯塔尔,只能收起书本,僵硬地试图融入同学。
然而因为她先前数次的冷脸和班主任的当众评价,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她在冷眼和孤立中,度过了那一学年。
当然,孩子的忘性是很大的,孩子也是慕强的,阿斯塔尔的成绩给她增添了不少印象分,逐渐友善的态度让同学们逐渐接受了她。
于是在下一学年的期末,班主任当众表扬了阿斯塔尔,称她不再自私,融入了大家。
阿斯塔尔至今忘不掉全班向她看来的异样眼神。
记忆逐渐褪色,阿斯塔尔不记得那些眼神到底蕴含着什么了。
光是那些视线,足以令她恐惧和厌恶。
明明记忆之中,她站着,而同学们坐着,但当目光向她投来时,却好像是在被极高的拟人怪物俯视着,被剥光保护的外壳和所有体面,被肆意打量评价着。
有一段时间,阿斯塔尔光怪陆离的梦,每一帧有这样的场景。
自私的标签,在班主任的提醒下,再一次深深嵌入了阿斯塔尔。
逐渐友好的同学们,再一次疏离。
但这学期阿斯塔尔得到了上一学年失之交臂的奖状。
为了不再一次失去,她笨拙地再次与同学们打好关系。
期末,班主任再一次当众表扬,一学年的努力白费。
但没关系,荣誉并没有再次被剥夺。
下一年,课本上的课后词语,出现了“自私”,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再一次提到了阿斯塔尔。
“你们还记不记得?她以前就有些自私,但现在好多了,和同学关系也融洽了很多!”班主任欣慰地评价道。
同学们或诧异,或羡慕,或敬佩的眼神,一点点地凌迟着阿斯塔尔。
羡慕?敬佩?羡慕什么?被当众取笑么?
阿斯塔尔只是有些孤僻,不是没有心。一次次地付出,一次次地讨好,换来的是疏离和一次次的当众处刑,对要强的她来说,每一次都在践踏她的人格。
长大后的她知道自己在被当成狗一样,一步步被驯化;可还是孩子的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很无措,很难堪,却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老师在表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