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黄昏的夕阳，孟跃然推着闵玧其回了家。
刚进家门，就听见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
“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这死丫头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跟她妈一样的讨人厌。”
“死丫头还不赶紧回来做饭，家里还有一堆衣服等着她洗呢！”
闵玧其抓在车后座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抬头看过去，只看见一张平静的脸。
她在夕阳下，脸上是平静的，眼神是平静的，好像院子里的老人骂的是与她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那么心里呢？也是平静的吗？
闵玧其不知道。
院子里的声音安静下来，老人进了屋子。
孟跃然将车子推进院子里停好，然后伸手将闵玧其抱下来。
闵玧其藕节一样的小短手抱住她的脖颈，脑袋埋在她肩上，不肯松手。
他想给她一个拥抱。
给十三岁的孟跃然一个安慰的拥抱。
想跟她说，你做得很好，这些年辛苦了，长大后会好的。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明知道结局，长大后真的会好吗？他不确定了。
于是小小的闵玧其趴在孟跃然肩头上，只能叫出一句“姐姐...”
软糯的声音里满是安慰的意味。
孟跃然似乎是懂了他的意思，摸摸他的脑袋，然后将他放下来。
“走吧，我们进屋去。”
她主动牵起闵玧其的小手，带着他进了屋。
孟跃然的家境不好，闵玧其是知道的。
入眼是小小的，破旧的屋子，小小的一间，分了东西两间房间。墙体是黄土堆砌，然后用报纸糊住，大堂左侧有一处墙上，报纸破了洞，正零零落落地耷拉着。
家具都是老旧的木头做的，上面有着陈年的污垢，诉说着岁月的痕迹。椅子坐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但与破旧的环境相反的，家里被收拾的很整洁，井然有序。
闵玧其抬头看向孟跃然，他知道，家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她做的。
他不禁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孟跃然却当他是紧张了，于是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别怕。
孟跃然的奶奶听见声音从屋子里走出来，嘴里叼着根大烟斗，说话间吐出廉价难闻的烟味。
“这小孩是谁？”老人用不耐又轻蔑的语气询问。
孟跃然抿了抿唇，“是我在公园捡到的。”
老人眉梢一挑，一口浓痰吐在地面，指着孟跃然的脑袋破口大骂：“死丫头！你本身就是个赔钱货了，家里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你还敢从外边往家里带人！带个小屁孩想干啥？让他做你的童养夫吗？”
“小贱人，怎么跟你妈那个烂货一样不要脸！我呸！”
孟跃然表情平静，似乎这些肮脏的话语丝毫不能引起她内心的任何波澜。
只不过，她在老人开口的同时，早已经有先见之明的，捂住了闵玧其的耳朵。
这样肮脏的话语，她一个人听听就算了。没必要让小朋友陪她一起挨骂。
骂了一会，见孟跃然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死样子，老人也算是骂够了，拿着烟斗一指厨房，“还不赶紧去做饭？做完饭还有好多衣服等着你洗呢！”
孟跃然冷漠地垂下脑袋，将手从闵玧其耳朵上移开，带着他进了房间。
“小其，你自己在房间里先呆一会，姐姐去做饭了。”
闵玧其拽住她的袖子，“小其跟姐姐一起去。”
“厨房油烟大，小孩子不适合进去。”
“没关系。”闵玧其狠狠摇头，重复一遍，“小其跟姐姐一起去。”
孟跃然拗不过他，带着他去了厨房。
说是厨房，只不过是大堂辟出的一个角。
孟跃然到院子里去搬柴火，就看见闵玧其将大外套脱了，哒哒哒地朝她跑过来。
“你来干嘛？”
“我来帮你。”
他的小手从孟跃然怀中接过柴火，没抱两步，散了。
闵玧其尴尬地看着孟跃然。
孟跃然没生气，将柴火重新捡起来，带着他回了屋。
坐在小板凳上，孟跃然将柴火几根几根折断，然后塞到灶里去点火。
闵玧其也拿出一根，像模像样地掰了掰。
第一下，没掰断。
第二下，没掰断。
第三下，总算掰断了。
他兴奋地将柴火塞到已经燃起的灶里。
孟跃然去接水，他就在灶边看着火。
要炒菜时，孟跃然提醒他，等会可能会呛，闵玧其摇摇头，依然坚守岗位。
然后下一秒就被锅内陡然升起的油烟给熏了眼睛。
可能是因为身体还是小孩子的缘故，闵玧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出来了，伴随着眼泪的还有语言系统的失灵。
“啊啊啊呜呜呜啊......”
孟跃然赶紧翻炒几下，往锅里加水，然后盖上了锅盖。
“没事吧？”她洗了手，将闵玧其带到一边去，低头看他被熏红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