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船是早先定下的,到了码头只待上船便是,裴清川翻身下马,又将闻昭抱下来。
他们身上沾着血腥气,好在如今夜深,码头周遭没几个人,便是有几人,离得也远。
一早在此处侯着的人张望半晌,小跑着过来行礼,哈着腰问:“小侯爷这便上船,还是?”
“这便出发。”
“是是是,您随我来。”
上船时,闻昭本是与裴清川同行的,才进去,裴清川忽地身子一晃,闻昭立即扶住他:“小侯爷。”
“郎君,您受伤了!”
跟在身后的侍卫忽然出声,闻昭一惊,连忙循着侍卫的视线看了眼裴清川身后。
他惯常穿黑色劲装,流了血也瞧不真切,如今被船上的灯光一照,这才看得分明。
裴清川左侧肩胛处正流着血,浸湿那一大片的衣裳,如今伤处还源源不断的往出冒着血。
闻昭忙搀住他的右臂,眼里满是担忧,看向带路的人:“这船上可有大夫?”
那人连连点头:“自是有的,小侯爷早就安排了。”
“那麻烦你快些叫他过来。”
“好好,那小侯爷的房间在右手边走上七八步,最里头的那间就是了。”
闻昭点头谢过,扶着他就走。
裴清川笑笑,垂眼说:“我能有什么事,只是不慎被箭所伤,箭早就拔出来,别担心,何必用的上大夫?”
闻昭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没再说话,只垂首走路,脚下动作快了些。
两人原走的不快,这一来,倒是扯得裴清川得加快些步子,他有些怔愣,倒也乖乖的顺了她意。
到了屋前,梅香麻利的推开门,闻昭将他扶进屋坐在椅子上,便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没走成。
裴清川扯住她的袖子,弯着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生气了?”
闻昭抿抿唇,想拍开他的手,到底是忍住了,她没回头,声音有些闷:“不敢,只是想若没有我拖累您,或许小侯爷也不会受伤。”
裴清川身子往前,伸手抓着她的胳膊,强迫人转了个身,神情有些严肃:“这与你何干,是有人想杀我。”
他顿了顿,看着闻昭的眼,认真道:“仔细说来,还是因为我你这几日才会担惊受怕的,你瞧,这短短几天就有多少人屡次三番想来杀我?说不定,这半月多的水路,也不会太平。”
闻昭抬眼看他,眼底早就生了雾气,见他如今面色发白,疲惫的紧。鼻尖一酸,滚下一滴泪:“你既知这个道理,为何还不肯早些医治。”
裴清川有些无措的看着她,这回好像是自己惹哭的。
他也不是不医治,否则就不会提前预备着找大夫来船上,方才那话,本意也只是不想她担心,怕她害怕了。
毕竟,上回不慎在她面前杀了人她就吓软了腿,这次若是亲眼见路上躺了那么多尸体,还不知会发生了什么呢。
裴清川抿抿唇:“医治的。”
闻昭小声应了一声,觉得有些失态了:“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
她点点头,刚跨出门槛,身后忽地一声重响,闻昭霎时回头,方才还好好同自己说话的人,竟是跌倒在地。
她提裙跑了过去:“裴清川!”
响声惊动寸降他们,几人很快赶来,寸降赶来,将他扶到榻上,面色有些难看。
正好这时,大夫来了。
几人让开位置,以便他过来,那大夫看样子年纪不大,一脸书卷气,着一身青袍。
他不急不忙,却半分也不曾耽搁,寸降举着灯过来,那大夫手搭在裴清川的腕上,又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
半晌,他看向寸降,沉声说:“郎君这是中毒了。”
寸降:“应是背后的箭伤导致,狗贼,那箭上竟淬了毒。怀夕,你可能看出这是什么毒?”
“你帮我挪一下郎君。”怀夕去解药箱,一面说,“我得先看看伤口,仔细检查完了才能知道。”
寸降点头,将手里的剑丢在桌上,往榻边走。
怀夕:“哦,还有你将郎君的上衣脱了。”
寸降才碰到裴清川的腰带,忽地手下一停,看向闻昭,他眸子生的圆,眼里什么情绪也藏不住。
闻昭主动开口:“我出去。”
寸降点头:“我会尽早告诉小娘子郎君的情况。”
*
闻昭回了自己的屋里,也坐不住,她捏着帕子走来走去,很是焦急。
梅香看的眼花:“姑娘,你快坐下歇歇吧,夜深了,要不要吃些东西,打中午吃了后,一口水都不曾喝过,要不先吃两口垫垫肚子?”
闻昭摇头:“我吃不下,今日没有胃口,这都过去许久了,怎么会还没醒。”
梅香安慰她宽心:“怀夕方才看起来胸有成竹的,郎君定然没什么大事,小娘子放宽心。”
她怎么可能没心没肺的坐着歇息,裴清川是因为救自己受伤,今日他若不醒,她也是愁的难以闭眼。
夜再深一些的时候,月亮出来了,寸识也回来了,船开始出发。
闻昭手里绞着帕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海上升起的明月,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