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星放下膝上的书,仰身躺下看那帐顶。
来到惠州已经一个月了。
第一天,祝妤订了间客栈房间,然后把他丢在房间里出去玩了一天。
第二天,他睁开眼便看见醉醺醺趴在桌上补眠的祝妤,替她要了醒酒汤后,这女人扔给他件衣服,又把他锁在屋里出去玩了一天。
第三天,他摇醒趴在桌上的祝妤,问她能不能让他出去,这女人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送了他两个字,不行。
第四天,谢天星凭借昨天翻箱倒柜拎出的两本书,终于找到蹲在这里的乐趣——骂作者。
第五天,被作者气得睡不着觉的谢天星顶着两个黑眼圈抱住那只进门后一头栽在他身上的醉猫,打了个喷嚏。
好浓的脂粉香。
但祝妤是不爱脂粉的。
谢天星觉得自己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味道。
第六天,挂着两只黑眼圈的谢天星坐在小板凳上,如捉奸的妻子般神色冷厉地质问祝妤究竟去了哪里,祝妤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声音懒懒。
“没多大事,看几个美人罢了。”
“我也是美人,你看我不够?”谢天星拎起衣服声色俱厉。
祝妤微眯眼将他上上下下扫描一遍,眉微挑:“不够风情。”
“但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谢天星咬牙,叫道。
“你们男人不也去?你要这么生气,我只能说我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祝妤打个哈欠,又翻身睡去。
谢天星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第七天,谢天星捧着那本发黄的书,看着女主角怒斥负心郎的情节,忍不住嘤嘤啜泣,以致伙计为他捧上饭食,都胃口全无。
第八天……
第九天……
不堪回首,若说起来,怕眼中的泪儿春流到冬,冬流到夏。
谢天星扶额。
俗话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
初见这句话时,他只当是有情人之间的感情能够跨越空间和时间的阻隔,远隔千里,心却一处,看明月升起,千里共婵娟。
而今方知,原来是要有情人之间留点距离,再美再好的人日日缠绵在一起,看他打呼磨牙放屁,愣是再眼瞎的人,哪怕对面坐着个西施,眼里也只能出个贾南风。
谢天星看了眼对着镜子梳妆的祝妤,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祝妤回眸瞟他一眼。
谢天星瞧见她一张芙蓉面,一肚子的火气顿时消弭,忍不住笑:“叹的是我福气太好,能与阿妤相伴。”
祝妤“扑哧”笑了:“油嘴滑舌。”
“看来看了这些风花雪月的本子,师兄大有长进嘛。”
“哪里哪里。”
谢天星摸着后脑勺,赔笑道。
虽说日日相伴有时会让人厌倦,被锁在屋中令人烦闷,但是这日子过久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毕竟,祝妤未曾再去过那种地方。
他垂首微笑。
“我出去啦,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呆着哦。”
祝妤转身开门,正当谢天星以为她要关门时,她却伸进脑袋,一只眼睛冲谢天星极俏皮地眨一下。
谢天星乖巧地点点头,躺下去继续看书,他翻着书页,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娇妻,金屋,锦衣,玉食。
这些他憧憬了很久的东西,现在似乎全都有了。
不费吹灰之力。
美好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虽然用度有些过分奢侈,但是祝妤的银子似乎永远也用不完一般。起初他还会提醒祝妤节俭一些,但是见这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却不曾有断绝的迹象,他便闭了嘴。
日子久了,如今祝妤还有多少银子,还能用多久,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毕竟过惯了天上的日子,要他回到人间,怕是很难。
但他有时心不在焉,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谢天星懒得再想下去,他翻开祝妤新买的话本子,看了起来。
这书名为《金屋记》。
书名是汉武帝的典故,书讲的是一位江湖女侠被一个貌美男子看上,男子心性偏执,怕女侠被其他男人夺走,便以金屋为聘,将女子困在金屋,豢养起来。
“陆韫心知,人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若是让韩小姐见了旁的男子,若有浮浪之辈假以辞色,难保她不被勾了去。他心生一计,以金屋为聘,绫罗锦缎,山珍海味地好生养着她。”
“看官,须知人骨子里是藏了惰性的,若是顺其而行,人便失了骨气,只能任人摆布。古代圣贤谆谆教诲我等要自食其力,便是让人克制住这股惰性,不被它控制。”
“这方韩小姐得了陆韫的金屋之诺,心想自己漂泊半生,难得有了个依靠,欣然应了。”
“陆韫得了韩小姐的回应,心中窃喜。他惯爱养鸟雀的,那些鸟雀自山林中抓入笼中,初时总要挣扎一番,便要剪了羽翼,精粮玉液地伺候着,挫其锐气。”
“日子久了,便是笼门大开,鸟儿也不会飞走。”
谢天星嗤之以鼻。
他在床上打个滚,将书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