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洵婐在后寝与湄相谈甚欢,又有悉心的邓曼为她们备好晡食,直到戌时方回到自己的宫室。
翌日,洵婐方起身,女荟便带来好消息,她说,邓国公女湄,秋狝后才启程回邓国。这无疑不让洵婐一阵欢呼雀跃,她就喜爱热闹,这几日来有湄相伴,又有即将来临的秋狝。
故而,她这几日行走便如同履底生风一般。
然而,快意过甚,按照人类守恒定律,洵婐又蔫蔫起来了。
一日,武姜慢条斯理地对她说:“你当下身子已是好全,明日便随傅姆岚搬回琢台。”
琢台是郑宫的众君主受教兼居住之处。
洵婐因大病一场的缘故,便搬离了琢台,想想还要念书,她就头疾发作!
“母亲,”洵婐拉着她的衣袖,面露为难,“当下是否过早也?”
说起来,武姜也不知为何,少女近来,如少子一般,常常腻在她身边,从前从来不会如此。
“此事无转圜之地。”武姜坚定地道。
洵婐抿了抿唇,又道了数句推脱之辞。
武姜不耐道:“不可!说出去人人皆知你是吾女,若事事不懂不会,岂不丢吾脸面?”
洵婐一怔,赌气似的跑开了。
如今已是数日过去。
洵婐不是未想过,自己为何如今,事事依赖于武姜,甚至闹得母女间冷战。
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原因,此事便暂搁置一旁。
她边信步行至琢台的堂上,边心不在焉。
堂上简牍随处可见,她的姊妹们皆到的差不多了。
洵婐拾级而上,对面的姊妹们正喁喁私语。她们见是洵婐,纷纷扬灿烂的笑容。
洵婐笑笑,却知她们是畏惧于武姜,才格外待她友好,只是相处时难免生疏。
待她坐定,总管这里的保氏筚,她约莫五十好几,头发仍乌黑,神情自若。少顷,也入内。
随着她入内,私语声倏地消散了。
堂上皆是年龄相仿的君主及公族之女,统共五人。两个君主,三个公族之女。
她们都依次坐于席上,与洵婐并排而坐的,是她的庶姊姲;她二人身后则是宗女,各自分席而坐。
保氏筚见女孩们都听话乖巧的模样,微微颔首,道:“女师家中事疾,托了从人禀报武姜夫人,夫人命妾暂且教习,至女师来时。”
未几,洵婐听到身后,一名宗女与同伴咬耳朵道:“真是!我等原想去看子都呢!”
洵婐轻声失笑,说话的女孩名瑧,她说的子都是她们的从兄,在郑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当然,洵婐却不知道,子都被誉为春秋第一美男子。
另一名宗女爰道:“子都乃我等从兄,便是偷看再多,又有何用?”
洵婐亦有些忍俊不禁,正这时,保氏筚走近那二人,严厉地道:“二位宗女有何见解?尊师之礼可还记得?若记得,还请背与妾听听。”
爰与瑧对视一眼,遂后赧然低下头。
“既如此,今日膳食之后,随妾去见武姜夫人。”保氏筚正容看着她们道。
“保氏何苦劳累武姜夫人。”瑧看一眼洵婐,又道,“洵婐阿妹适才说了……武姜夫人近来身体不适,将养于室,我等岂能扰人清静?”
说罢,她目光殷殷地看着保氏筚。
洵婐心道,好好的怎么扯上她了……
保氏筚狐疑地看着她,又向洵婐道:“宗女所言当真么?”
“母亲算不得抱恙,只是气色不甚红润。”洵婐无奈,起身一礼,含糊其辞道。
闻言,保氏筚目光若有所思,而瑧确已是笑嘻嘻地与爰挤眉弄眼。
保氏筚道:“那便等女师至,亲自教诲宗女吧。”
瑧与爰不掩愉悦的与她行了礼,回至席上。
保氏筚笑了,她见宗女瑧闪烁其词时,便知其在说谎,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就像注定了一般,她历练老成,这是公认的。了解一个人后,便能大致猜得出那人最终如何。
到底相识一场,保氏筚道:“宗女将为君主姲的媵女,随去房国,虽路途不远,但君上的庶夫人房祁,对宗女颇有微词,宗女若不趁早改改品性,只怕出嫁后难以立足。”
洵婐想了想,房国传于上古,最开始为女娲的封地,房氏祁姓,国君乃侯爵,历史悠久的古国。
不得不说,她母亲武姜甚厚待姲,姲定给了房国国君,出嫁后即为侯爵国的君夫人。郑宫里无人不叹,都说君主姲虽说生母位低,却有幸入了武姜的眼。
瑧闻言,面色难堪,却亦有些心惊。看看相貌平平,且一贯沉默寡言的君主姲,心想,凭姲这温温的性格,能让她在房宫立足么?
众人在此时,都纷纷看向姲。
姲纹丝不动,面上保持着贵女的矜持,遂起身礼毕,缓缓道:“保氏之意,吾与从妹皆记于心里。听闻保氏的儿妇近来产子,可喜可贺,保氏于吾,乃教习人事的贵人,吾欲明日持贽礼探视保氏之孙。”
洵婐看向姲,她也看过来,两人相视微笑了几下。
保氏筚露出笑容,欣慰道:“君主通达人事,便是予妾最好的贽礼。”
姲笑笑:“保氏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