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瞅着许柠脸上的红晕,摸了摸颏下花白的短须,再看看一旁裴止,由衷地感到宽慰。
他就裴止这一个孙子。这孙子从小就和别人家孩子不一样。当别人家孩子吵着要糖吃、要买奥特曼、相信世界上有光的时候,裴止严肃着一张小脸,翻阅着爷爷书架上的航天计算书籍。
他的早慧表现得异常明显。
在幼儿时期,他就开始用数字积木学习“数”的概念,嫌弃爷爷买回来幼儿读物太过幼稚。
起先,裴老担忧这种早慧会导致孙儿创造力的枯竭,所以小心地避免他接触更多更抽象的数学概念,直到裴止自己做了一组数独和填字游戏,一眼看出这组数字的规律是按照9的倍数进行递增排列。
裴老大大地惊讶。他知道,以他的能力,可能无法将裴止培养好,将小裴止送去了当时的天才儿童班,让他同比自己大一背的“天才儿童”们一同学习更深的数学概念。
也正是将裴止送去天才儿童班的这一决定,造成了之后裴止和父母的决裂。
裴止在数学上的天赋和敏锐,让裴老感到惊喜。但月有盈缺,裴止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淡漠情感。
如今,裴止终于愿意结婚,裴老当然是忙不迭地点头。
他给即将过门的孙媳妇,封了个大大的红包。
“小柠啊,我们裴家不会委屈你,想要什么,和爷爷说。”
“等婚后啊,你就搬去和阿止一起住。我们家房子多得很,城中区、城南区、城北区,都有,你看中哪一套,爷爷就出钱装成婚房。阿止——听到了吗?你准备有家室了,别住学校宿舍了,两个年轻人,不方便。”
裴老说到这,急忙将话头打住,咳嗽了几声。
他急着抱曾孙子,但是不能舞得太厉害,省得让这两个年轻人心烦。
说到婚后同居这件事,许柠红着脸,偷偷看了裴止一眼。
裴止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无喜无怒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将爷爷的话放心上。
所以,他们真的会住一块吗?
提琴结束后,裴止将爷爷送回去,并和许柠约好,下周五直接在民政局门口碰面,到时带好户口本。
眨眼就到了两人选定领证的日子。
奢侈品店的导购早早地将许柠定好的衣服送了过来,许柠决定明天穿着去民政局。
领证前一晚,许柠心细,自己在网上找了家化妆工作室,预备第二天起一个大早去化妆,打扮得好看一些。
结婚嘛,还是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得有十足的仪式感。
化完妆后,她打了一辆出租车,提前到了民政局门口。
在车上,出租车司机频频回头看她。许柠平时不常打扮,但一打扮起来,就有一种独特的艳光。
她是典型的小白花长相,面容清秀而不寡淡,就连艳都是点到为止的。清纯和天真、倔强和破碎,这几种元素,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甜而不腻。
“民政局到了,小姑娘,新婚幸福啊。”
下车时,出租车司机笑着对许柠说。
许柠报之以礼貌而感激的微笑。
民政局所在的林荫道旁,有一整排高大的梧桐树。
窸窣的光影被梧桐树筛落,蝉鸣声声,周围的一切,都美好得令人相信,好事就要发生。
很快,裴止的身影出现在梧桐树下。
他穿着一袭白衬衫,薄薄的胸肌撑起衬衫的轮廓,宽肩、劲腰,乌黑浓密的发,既有少年气,又因着身上沉稳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柔克制的人夫感。
许柠远远望见一袭白衬衫的裴止,忍不住唇角微翘。
她昨晚上有想过,要不要提醒裴止穿白衬衫的。后来怕打扰他,在短信输入框里删删改改,终究没有把消息发出去。
但是,今天裴止还是穿着白衬衫过来了。
这也是另一种“心有灵犀”的体现。
与此同时,裴止好像也看到了她,朝她的方向快走几步,穿越马路来到她身边。
许柠站定在原地,手里提着裴止送的爱马仕家的象牙白Kelly,察觉到裴止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唇上,久久地停留了一会,一颗心顿时如被敲击的鼓,咚咚地跳了起来。
饶是许柠害羞、内敛、她美得没有攻击性,她仍是个不可多得的可人儿,只需稍加打扮便艳光四射,引得路人频频回望。
“走吧,进去领证。”裴止顿了好一会,声音平平,示意她和他一同走进门口。
脚上,软红的地毯一直铺设到领证台前。两人各自从包里掏出户口本,推到工作人员面前。
这个时间段,领证的小情侣也不见少,女方都是甜甜蜜蜜带着笑容,眉开眼笑,软软地和男方撒娇。
反倒是裴止和许柠一直保持着一肘的距离,显得客客气气。
工作人员将表单递给他们。许柠将表单接过,率先在上面填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
裴止目光落到她握着笔的手指上。她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截面是半弧的粉圆,因为用力的缘故,指甲被压出月牙白的颜色。
她的年、月、日。那么地小。
比他整整小上九岁还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