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千蘅偏过头瞟了一眼假装睡觉实际上眼皮在发抖的郎夙夜,轻哼了一声。
两人都默默无言,一动不动,只听见夜莺远远地传来催促声。
好一会,终于有人笔挺着躺得难受,轻轻翻动了一下,朝着另一人用极低的声音说:“从前不知道,威扬军死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你受过那么多伤,还一直以为你是花架子假把式,今日给你道个歉,往后……再不会这么想了。”
却见那身影背对着他,没应声,呼吸均匀,好似已经睡熟了。
肩头的被子滑落了,露着一段看似纤薄,实则坚毅的肩膀,在一层薄纱下,轻微地起伏着。
郎夙夜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把被子给她拉倒肩膀上,严严实实地盖住。
自己又翻来覆去好久,大概是将近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因此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了,问了下来利,荀千蘅一大早就出门了,景王殿下派了三架奢华的大马车给接走的,说是要带她去城外哑狼山狩猎。
连周晏辰都来晚了一步,没堵着人,气撅撅地走了。
郎夙夜在来利的伺候下吃了些东西,躺在床上开始愁眉不展起来。
荀千蘅突然打探畜民之事,难道是因为觉察到了什么?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应该,自打两人婚事确定到如今,自己只有在那一日去琼华巷回来的路上给那几个孩子扔了几文钱,连话都没说一句,没有人会发现什么异常,再者说,她若真是发现了自己有问题,便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跟孙玉傅讨论这件事。
推断下来,荀千蘅应该只是在街上见到畜民觉得奇怪随口问问而已。
郎夙夜决定先放下这个疑虑,仔细谋划一下要出门的事。
他原本同人约好了除夕之夜见面,如今已经晚了两日。
定约是在半月前,那时哪知自己会摇身成为女将军的夫婿,如今想离开将军府一步都难如登天,若是想混出去,被荀千蘅发现,那就给了她光明正大杀他的理由。
况且也混不出去,自己如今还带着伤。
可是必须要想个办法,那些人可等不了太久,即使晚个半天,都可能有人会有丧命的风险。
今日是个好时机,荀千蘅去打猎,申甲和孙玉傅都跟着去了,虽然院子里一定也有人盯着他,但是比那两个人在的时候要宽松许多。
郎夙夜思索良久,喊来了来利,说想吃早几日府里做的牛肉饼。
这是郎夙夜到了将军府这几天第一次提出要求,来利高高兴兴地就去了,等了半个时辰,郎夙夜吃上了牛肉饼。
一连吃了三个,郎夙夜的脸上和手脚上长出了一大块一大块的红色疹子,又痛又痒,来利吓得哇哇叫,可是此刻家里除了他,再没有能主事的人了,他只能想着申甲的样子照着做。
郎夙夜告诉来利别怕,说他这是个旧病了,只要叫人去城南月桂坊雨水巷一个叫不癫堂的药铺,找徐郎中,告诉郎中他的的名字,说他风疹又犯了,郎中会叫人熬好药送过来。
来利按着吩咐,叫家里的小厮赶紧往南城跑,地方很好找,徐大夫对这事仿佛已经有经验了,赶紧叫人抓药熬药,问了地址,说熬好了药给送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将军府的大门被敲响了,两个人高马大的药童来给送药,并照徐郎中的吩咐,要看一看病号。
小厮把人请进来,俩人给郎夙夜吃了药,没想到郎夙夜病症没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起来,手脚颤抖,呼吸带喘,那俩人不由分说把郎夙夜抬着就跑,来利自然阻拦,却被其中一个药童打了一拳,喝道:“要带他去救命的!再晚就死了!”
来利喊院里的下人一起抢人,却抢不过,眼睁睁看着郎夙夜被人夺走了,并在剧烈的咳喘声中,朝着来利喊了一声:“快……快去告诉……少帅来救我……”
那两个人抬着郎夙夜飞快地在巷子里穿行,左拐右拐,很快就远离了将军府。
郎夙夜朝着抬他的人喊道:“豁腿子你慢一点!要被你们俩扯死了!”
两人不听,仍是拼命跑,待钻出巷子,已经到了上东城和南城的边界上,俩人把郎夙夜丢在一辆板车上,拉着车边跑边骂。
“你小子有本事啊!竟然躲到这么难找的地方!你以为你躲起来就行了?欠我的二十两赌债不给我还回来我今天就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