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仪的院子在侯府最偏远的清居院,陈设甚少。
她将人送回房,道谢后带着霍秋离开,叶姨娘伏在定远侯胸前哭得我见犹怜,说她被亲生爹娘抛弃,若不是裴老夫人相救,她已是贪恋世间的一缕芳魂。
“缙郎,若不是心系于你,我怎会为人妾,平白受此大辱...”
“阿缃...是我对不住你...”
...
她一直以为叶姨娘讨厌女儿是因为更爱儿子,今日听来怕是她自尊心作祟,觉得这个女儿是她为人妾的耻辱。
她生裴定齐时,还是裴夫人,可定远侯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与霍家结亲,她为了抢回他,伏低做小怀上裴定仪,成了叶姨娘。
从裴夫人变成叶姨娘,裴定仪每活一日,她难受一日。
侯府夫人的位置,本该是她的!
她的儿子,足以证明她曾经是定远侯明媒正娶的夫人,可她的女儿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定远侯曾抛弃她,她努力了半生,也只是如霍秋等人口中见不得人的妾。
罪魁祸首明明是定远侯,她却只敢拿无辜的女儿出气。
何其可悲。
李吟哦回房时,菘蓝找来,说挽金今日慌忙出府,至今未回。
她看着远方卷起的阴霾,笑了笑,怎么不慌呢?她要是真出事,他们的算计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区区一张图怎么会喂饱瑞王?
自然该再给他们两张图,若他们劝不下裴夫人,就借瑞王之手,助他们拿到赐婚圣旨,接她爹娘来定远侯府。
挽金当夜回府,李吟娥等在隐蔽处,见她路过,急忙喊住她。
“我爹娘的解药可给了?”她急切地问道,面上涌起无尽的担忧。
“第二张图呢?”挽金看她着急,慢慢开口。
“喏,第二张图,我讨好他许久才得到的消息...今日刚偷到。”她掏出怀中的城防图递给挽金。
“你爹娘活得极好~”挽金听她说今日才偷到,心中大概明白,这图应是从霍家偷的。
图拿到,挽金欲走,李吟娥反倒拉住她诉苦,说今日她被人诬陷与裴似有染,他回府后,恐他们在杜家时的关系被有心人查出,他官位不保,言语间似乎想休妻。
“我要是被他休了,这图你们也别想拿到!”她故作害怕,背过身伤心流泪。
“放心,今日之事,我保证不会再出,你安心做他的夫人!”挽金今日偷听到裴定仪与丫鬟的谈话,得知孙家与韦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坏瑞王的大计,匆匆出府去瑞王府报信。
瑞王已派人训过孙太傅与韦侍郎,发誓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李吟哦满意离开。
次日一早,裴似以安抚夫人为借口,从宫中回来后,便与李吟娥一道去了裴夫人的院中。
可裴夫人似乎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坚决不肯见儿子裴似。
裴似想硬闯,门口的霍秋抽刀立在他面前:“小公子,你打不过我。”
霍春从房中走出,对李吟娥说道:“大小姐说,可以见四少夫人。”
房中一如她第一次来时,香雾缭绕,久久不散,裴夫人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轻声吟诵佛经。
“娘,佛经定心,可你的心已经乱了...”昨日她见国师的道袍眼熟,今日一见裴夫人的道袍,终于知晓熟悉之感来自何处,因为裴夫人所穿之物就是国师的道袍。
他们从未放下彼此。
裴夫人当年未走,一是因为弟弟,二是因为国师。
“你们不该再利用他,”裴夫人诵完佛经,缓缓睁眼:“我为了报复裴缙,逼阿绪入世,害他三番五次命悬一线,我罪孽深重。”
她把自己囚于房中,赎了二十年的罪,日子苦楚,她不愿他们重蹈覆辙。
“你情我愿之事,何须赎罪?我瞧着爹挺愿意帮忙的...”李吟娥从房中找来一软垫,与她一起跪坐在地上。
话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好说起自己。
“我尚在闺中时,从未想过余生相伴的郎君会是何人。”她那时只想找个待她好的郎君,若她实在不能生育,便寻个同族的孤儿做继子。
后来,她爹娘被杜家欺骗,将她嫁给杜宗敬,盖头揭开时,她心动过一瞬,即使杜宗敬连走路都需有人搀扶。
前世,因不能人道,杜宗敬对她体贴备至;今世,她下药之后,他丑态毕露,好皮囊下面原是一张好色成性的小人面目。
“娘,他们全家合谋骗我,害我差点孤苦守节,凄苦死去,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们?”猩红的眼丝,颤抖的双手,她悲愤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神像。
她一心向善,遍求神佛,神佛不曾帮她,枯井之下,蛇虫鼠蚁啃噬她的血肉,直到一副空架子。
世上的女子,如虞蓁、如德音琼音甚至柳意浓,她们何曾做过恶事,凭什么她们的结局却如此凄惨。
重活一世,她想明白了,善无用,对于害她之人,就该比他们更恶更狠。
“该杀!我若是你,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裴夫人自小锦衣玉食,平生之难唯被定远侯欺骗一事,可她得霍家庇护,定远侯和叶姨娘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