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宛宸摆好笔墨纸砚,问道:“这位小哥,你想写给谁?写什么?”
小伙子低下头,有些害羞地捏捏耳朵,眼神落到脏兮兮的鞋面上,局促道:“我想给邻家小娘子写封信,三个月前他们全家搬去定西城,我想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邻家小娘子?你喜欢她?”邴宛宸揶揄地挑挑眉毛。
小伙子被戳中心事,头更低了,耳尖也微微红,嘟囔着:“喜欢有什么用?人家看不上我这穷小子。”
邴宛宸拍拍小伙子的肩膀,劝解道:“你才多大!就这么气馁!穷怎么了?你可以挣啊!不能人穷志短!有了本事,人家自会看上你!”
小伙子仿佛受了莫大的鼓舞般,抬起头,坚定地点点头。
“你稍等,我马上把信写好!”邴宛宸捋平纸,奋笔疾书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练习,邴宛宸的毛笔字虽说还是不入流,但至少能看。“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李新。”
邴宛宸替李新落上款,吹了吹纸,待墨水完全干透,递给他,“写好了,一文钱。”
“谢谢你!”李新接过信,黑压压的一片,他也看不懂,只折好放进怀里,掏出一文钱递给邴宛宸。
“不客气,等回了信,你可以再找我读给你听,免费的。”邴宛宸把钱握在手心里,这可是挣的第一笔钱。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舍不得收起来。
“对了,李新。你身边要是还需要写信或抄书的,一定介绍给我哈!量大从优!”临了,邴宛宸不忘打打广告。
“量大从优”是什么?读书人果然都脑子有些不正常。李新加紧离开的脚步,还是赶快去寄信吧。
另一边,陈石已经把小羊卖掉了,也有几个人来询问骆驼的价格,骆驼在边关稀有,因为可以在沙漠行走,多是商队采买的,所以他总觉得价钱还不是最好。
不多时,一个人走上前,问道:“老伯,这骆驼怎么卖?”
许是因为口音纯正,引起了邴宛宸的注意。来人年纪轻轻,身材高大,不似西关城人。一身黑色华服,腰封上挂着上好的羊脂玉牌。面部轮廓深邃,嘴唇厚薄适中,剑眉下一双漆黑不见底的星眸,凛冽而又冷清,暗含着上位者的威压。身后的小厮恭恭敬敬地站在几步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邴宛宸顿觉脊背发凉,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陈石高兴地凑上前,“一看老板就是识货的人,六两银子。”今儿运气不错,让他碰到一个富贵人。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示意身后之人付钱。
随后,年轻人来到邴宛宸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帮我抄一份这书,一两银子,五天后我派人来这里取。”
待邴宛宸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远。邴宛宸有些疑虑地看着此人的背影,只觉那人的眼神有些熟悉。那人给她的书名为《嘉南记》,粗略翻了翻,书不厚,但字数不少,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此时,走远的年轻人偏偏头,身后之人便跟上来,说:“将军,有什么吩咐?”
年轻人轻声吩咐道:“派人盯着她。”
这人正是驻守边关的少年将军楚牧,平时他鲜少来西关城。今日一时兴起,他亲自来市场上挑些东西,却没想竟碰上那日在湖边见到的那名女子。在他楚牧的地界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一张陌生面孔,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小羊和骆驼卖了好价钱,陈石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出城的路上,陈石买了一斤肉,还有新布和棉花。家里要添丁了,自然要准备点新衣服。邴宛宸碰到一个书摊,买了一些最便宜的纸。
两人带着东西返回村子时,暮色已经笼罩大地,陈婆准备好晚饭,两人匆匆吃好饭便各自回家休息。
此后每日,邴宛宸教小石头念书,然后照看萝卜。待萝卜冒出绿叶,邴宛宸拔出一颗,埋在地下的块茎已经长成一颗小小萝卜,过段时间就可以收获了。手里端着小小的萝卜,邴宛宸竟有莫大的喜悦,付出终是有所收获。剩余的时间,她都用在抄书上。《嘉南记》是作者游历三个国家所作的一本游记。从《嘉南记》上,她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
西关城所在的国家名为华魏,是目前实力最强、版图最大的国家。西北一角为河月,河月地处沙漠,经常到与华魏接壤的地方掠夺粮食。西关城正是战事频发的中心地带。近三年由于楚家军守卫有力,暂无较大战事发生,边关百姓日子好过很多。华魏以南是郢国,郢国常年温暖潮湿,盛产药材,郢国人喜好舞文弄墨,与华魏交好。《嘉南记》的作者正是郢国人。
第五日一早,邴宛宸怀揣着《嘉南记》原本和抄本来到西关城的集市。等了一会儿,一个小少年靠近,“我家郎君要你抄的书,抄了吗?”来者语气不佳,带着一丝轻蔑。
这少年是楚牧的贴身仆从,早晨被安排到来这里拿书。他就不明白了,将军府里能抄书的人多得是,偏偏找集市上的一个贫民。这人虽然长得眉清目秀,但穿得也太破了,出来做生意就不能穿件好衣服?
邴宛宸忽略掉对方的眼神,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什么。
小少年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