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月明星稀之夜,子时刚过一刻,宵禁时分,棋盘街空无一人,萧瑟寂寥。
秋风四起,树影婆娑,张牙舞爪,森森然鬼态十足。
乌云渐渐散去,明灭不定的灯笼幽幽亮着,细长的灯笼柄被一只白皙的手紧握,清冷的月光散落,清雅俊秀的年轻人独自在空荡荡的街道旁踱步,雪白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细腰曲肩,身形修长,闲云野鹤一般,施施然在空旷的街道上行走,白袍随着走动微微晃动,举手投足间颇有风流韵味。
月辉低垂,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双目微垂,眉眼耷拉着,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落入那双黝黑的瞳眸之中。
突然,他停了下来。
唇边绽放出一个笑容,浅淡的双唇轻启,“阁下来了,为何又不现身?”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从天而降,严严实实地挡住去路,原是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霎时间,一片静默。
两相对视许久,年轻人蓦地笑了,淡淡道,“深夜漫漫,在下正欲归家。阁下为何拦住去路?”
黑衣人一言不发,满目凶光,慢慢地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
寒光一闪,刀尖在下一刻便到了眼前。
他懒洋洋地,似乎只是随意一抬手,灯笼柄便恰好挡住了砍下来的弯刀,又微微侧过身,提了提滑落的宽袍,又一柄弯刀落空,堪堪擦过后脑。
几次落空,黑衣人似是恼羞成怒,相互对视一眼,便齐刷刷地冲了过来,攻势又快又猛。
而他低垂着头,月光落在眉眼上,面庞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并不着急。抬手扶正歪倒的白纱冠,便就是这一抬手,袭来的几个黑衣人被轻飘飘地推了出去。
在地面上滚了几圈,躺在地上,歪着头吐了几大口鲜血。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下次若是想要我的命,该派些有本事的来。莫要什么阿猫阿狗之辈,也往我面前送。”
他掸了掸衣袖,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悄然远去。
躺在地上的几人动弹不得,全身筋骨几乎碎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风渐渐小了,王玉泽提着灯沿着街边走,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今日不知从哪儿得来小道消息,说崔家意图对王家不利,他早看崔家那小老儿不顺眼,一听这消息哪儿还得了。
立马悄悄从房里偷偷溜出来,跑到崔家屋顶上偷听。
崔家整夜灯火通明,在西南角门处,一顶顶轿子被悄悄抬进院子里,轿子还没落地,小厮们从轿夫手里接过轿子往内院走,落在西边院子里。
候在院内的婆子们上前打起帘子,数位身着靛青长袍的官员们从轿内而出,提着袍边向前走。
屋内两边十六把楠木交椅座无虚席,中央的紫檀雕螭案上设了三尺高的錾金八宝琉璃鼎,鼎旁站着位须发全白的老头,就是那小老儿崔玉堂。
一群人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商量刺杀长公主一事。
他想的听得更清楚些,悄悄走了两步,没想到“砰”地一声,屋顶破了个大口,一个不小心掉进了院子里,摔了个大马趴。只能一边骂着崔家房子修的偷工减料,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
现在想来,是有人故意传了假消息给他,为的便是要他的命。
王玉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南陵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想要找出幕后黑手,一时半会还数不出个人来。
他轻点几步,身体轻盈落在墙头上。沿着墙往前走,没走进步路,脚下一阵剧痛,而后一空,身体重重下坠,扑通一声,不受控制的掉进了水里。
谁?!
是谁?!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袭击他?
适才闲鱼野鹤般的公子此刻变成了一只落汤鸡,眉眼中满是愠怒。他重重拍击水面,掀起一阵水花。
一瞬间,已经把自己的仇人名单想了个遍,他丢开手中已经熄灭的灯笼,奋力朝岸边游去。。
临近岸边时,一股怪力莫名的牵扯着足踝,即使竭尽全力也挣脱不得,心中又惊又怒,如脱水的鱼奋力挣扎着,一时寻不到解脱之法。
片刻后,他如漂在水面的浮木,浮浮沉沉,难以稳住身形,而牵扯着那股力量已经消失。
圆月冰冷如水,死一般寂静蔓延开来,唯有自己急促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环顾四周,视线突然定在一处,瞳孔微微紧缩—
这是怎样一张脸—
冰肌玉骨,媚色天成。
这八个字仿佛为此人量身打造,雌雄莫辨的脸,便是南陵城最出名的工笔画家也难以绘出其千分之一的美貌,一时让他看痴了去。
还不等回过神来,两条直立的赤蛇从美人的后颈绕了出来,四双冰冷阴毒的眼睛注视着他,做出预备攻击的姿势。
王玉泽当即屏住呼吸。
电光石火间,二蛇张开血盆大口扑来。
他当机立断,拔了头上的玉簪朝蛇捅去,准确无误地落在七寸上。
一条蛇落进水中,另一条蛇蛇死死咬在左肩上。
他猛地一发狠,手上又加重了力道,赤蛇从七寸断开,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