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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已分(1 / 2)

李神秀提起裙摆,招呼着莲心,声音里充满了迫不及待。

她多么盼望着这封信!

她比一个僧人渴望目睹佛的真身更虔诚,比新嫁娘盼望掀开红盖头见一见新郎官酒气熏红的脸更热切,比金榜题名的状元郎红衣游马更喜悦。因为那信一定能解决她所有的迷茫,她这么坚信!

“神秀——快看,这我朋友”王庸一声高呼,然后捅了捅苏少英的手臂,叫他说话。

苏少英白皙的脸皮泛起红,一团粉云。

向蔚终于看到了柳树下一群人,快步疾走。

她想解决这桩棘手的问题,宾主尽欢,而且她已经想到答案——只要神秀认真写上一首诗,把两个和尚的风头都压过去,也就没人在意无相和草心的诗作高下了。

离这桩事务解决只差最后一步,要是差了这一步,叫事情不圆满,她能气恼半个月。

这柳树下,仿佛一个漩涡,有着强烈的模糊的力量,让所有的相遇、失散、问题、答案,都杂糅在一起,混沌不堪。

向蔚先到一步,她朝王庸和苏少英匆匆点头,便强硬的拉住神秀朝回走,要到院中心去。

神秀的目光还停在信上。

向蔚见状,直接抽走丫鬟莲心手中的信,“妈先给你收着,你去再写首诗,务必比那个东瀛和尚好,快去,快去呀!”

王庸对那封信产生了好奇心。

他是一个对朋友私事没有分毫好奇心的人,但对神秀,哪怕是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王庸拉着苏少英,小跑几步,腆着笑脸跟向蔚哀求,十五六的少年,再过几年就要下场考举人了,还像小孩一样撒娇,围观的苏少英又脸红起来。

向蔚拉着踉跄的神秀,心思都不在王庸身上,听见他要信,直接往他身上一拍。

院中心近在咫尺,记时的香还在燃烧着。

草心和尚的身边聚着一群人,笑脸盈盈,解答着关于他们净土真宗的问题。

无相立在一旁,心想,要是师弟无花在就好了。

他虽不在意诗作胜负,却在意少林的一片佛心传到异域变了模样。

他又看了一眼香,依然静静的燃烧。

一片安宁中,这宅邸的女主人的笑骂声响起,

“我这女孩,刚刚去寻朋友了,没来得及作诗。今天大师讲经,总不好叫她什么也不做,眼巴巴看着草心大师离开。就容她半炷香,送一送远客”

草心和尚虽不清楚这女孩是谁,但看周围夫人小姐期待的表情,也多少明了现在的形势。

他一张笑脸,从容不迫,“多谢夫人美意”,同意了向蔚的话,让出身侧的位置。

李神秀僵着一张脸,恨不得甩开母亲的手,马上跑去抢回信。可她还是被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王庸看见李神秀拿起笔,便低头研究起信。

他从来没有担心过神秀,比她自己更相信她。

此时的他更在意这信是谁的,能让神秀露出如此不同寻常的表情。

这封信从保定府邮来,李寻欢当时还有事情,只是匆匆回了信,约定年末时详谈。行动匆忙,何况他知道,这信会直接送到神秀手上,也就没有署名。

谁曾想,这不署名的神秘信件,阴差阳错叫王庸紧张起来。

王庸摩挲着未署名的信,肚里好像坠着个铁块,一路下沉。

他回忆过去几次请神秀去他家聚会,找来的同窗,难道有哪个得了她的青睐?难不成是那些新奇的番邦人?神秀总不可能嫁到那等小国去。

虽这样想着,他却越发努力的回忆起众人相处时的细节。

他估摸着半炷香快到了,抬头看向神秀。

正撞上她的视线。

少年一下子紧张起来。

难道他的发冠还是歪的?

或者他不应该和苏少英站在一起?

王庸挪着脚步,和俊秀少年站远点,好让神秀能发现他的内心美。

然而神秀的目光一直随着信件移动。

他头脑一下子轰的一下热起来!

爆发的恼火如浪潮般不断冲击着神经,他急促的呼吸,理智随着呼出的空气一起消散。

他伸手,竟将信件放到点燃的记时的香上。微弱的火苗一点点,从底部烧起。

那封载着李神秀无限的希望、无限的启示的信,就这样烧完了。

李神秀愣在原地。

她是如此期盼着能有一个人洞悉自己的困惑。

那天夜晚,雪亮的刀光,穿透胸膛的冷风,还有内心越来越憋闷的心情……究竟是因为什么?

这些天,她深夜里无数次思考,都想不出一个答案。然后她想到了李寻欢,一个中举后却做了江湖人的堂兄。她笃定堂兄身上有问题的答案。

如果她是和尚,那这封信就是《金刚经》

如果她是道士,这封信就是《道德经》

若她是吕宋人、佛郎机人,这信就是《福音书》

这一张信纸,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对她来说,却有如神启。

然后,它就被烧掉了。彻彻底底从宇宙中消失。

而她原本能够得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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