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蒙蒙亮
李神秀从后院柳树上折下柳枝,用布巾包起来,扔到隔壁尚书府。
布柳,“不留”
这是她和王庸小时候发明的暗号,意思是想出去玩。
她将布柳高高抛过院墙,听见布巾触地发出的沉闷的声响,柳条鞭打在地上的清脆,还有慌乱的脚步声。
李神秀立在原地。
清晨的阳光将她的面庞染上金黄色,一双眼睛漆黑有神,特别的是,她的眉头浓,眉尾又挑得极高,好像山的雄俊和水的秀丽都蕴含其中,有寻常闺秀女孩罕见的气概,叫人见了才恍然,这样清俊的眉眼才配得上“神秀”这个名字。
王庸攥着布柳扒在墙头上,一眼就望见了她,阳光下金色的她,不禁神思恍惚。
有些美是脆弱的、皮囊式的,相处多了会觉得腻歪。而神秀…她其实不够漂亮,不是能一眼叫人倾心的绝世美人。
拿手来举例,她的手,指节宽大,还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子,握手时甚至会让人感觉有些“粗糙”。
但一想到就是这样一双手下,汪洋恣肆,笔走龙蛇,诞生出那么多不落凡俗的山水竹石、英雄美人,他就感到敬畏。
他为自己能成为一代名家传奇的注脚荣幸,同时也深陷于一种奇异的恐惧。这恐惧攫取了他的身心,让他既卑微,又“胆大包天”的烧掉了信。
他坠着心,从墙上翻下来,小心的将布柳递给神秀,嗫嚅着,什么话都说不出,完全瞧不出之前“勇敢”的模样。
李神秀呢,只是微微一笑,好像并不在意。然后骤然变了脸色,一脚狠狠地踢中王庸的小腿,疼得他两只手都攥紧了衣服,咬紧牙关才能避免发出声音。
看到王庸煞白的脸色,李神秀才孩子一般满足的拍拍手,问他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王庸嘴角抿起,忍着痛回答说,最近金伴花新得了一尊白玉美人像,傍晚时要在府上炫耀一番,许多人都想去凑热闹,包括两位暹罗王子。
李神秀听到这里,感兴趣的问,“是延祚五年那个来访的暹罗国王的儿子?”
王庸点头,“对,是纳博克三世的两个儿子,帕兰纳约华、帕佛洛昭育华,汉名分别叫郑澜、郑贞。他们对汉学很感兴趣,这次过来要在我们书院待上一两年,之后回暹罗成亲”
说到这里,王庸抬头观察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议,“神秀你要是想去,我这就去找他们俩要请柬”。
李神秀不耐烦的挥挥手。
王庸以多年的默契明白,摆手不是拒绝,恰恰是同意。
他得了回答,将布柳往怀里一揣,转身利落地翻过墙,招呼丫鬟备一身新衣,去使馆找郑澜郑贞兄弟俩。
不到一个时辰,王庸就弄来了两张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