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哪种规格,阿宝却摇头,只点了几道家常小菜,便进了包厢。
待他走后,敏敏问道:“宝总这次谈什么生意啊,怎么点这种菜?”
潘经理只说三个字:“人情生意。”
“可是要还人情不是应该吃好点吗?再说就吃这些,还来什么黄河路啊!”敏敏不解。
潘经理笑而不语。
吃的是回忆,可到黄河路来,便是生意场子,公事公办了。
不多久,走进一个女人,松垮垮地套一件淡灰风衣,堪堪遮盖住小腹隆起的弧度。乍走进酒店二楼包厢,阿宝已经坐等。
“来了?”阿宝笑,起身为她拉出椅子。
“嗯。”雪芝点头,解开上衣外套纽扣,端坐,笑道,“好久不见。”
“是呀,好久不见。”阿宝道,熟稔地舀了一碗热汤,对着她的肚子扬了扬眉,问道:“几个月了?”
雪芝抚了抚肚子,回答:“五个月。”
怀孕的她不再是从前那清清冷冷的模样,如今面容饱满,举手投足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
“这么快呀,”阿宝感叹,又问,“孩子爸爸呢?也回来了吗?”
雪芝苦笑,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回答说:“公派去了美国,不会回来了。”
阿宝不响。
今时不同往日,两个人早已不再适合谈论虚无的文学作品,只闲谈几句,左不过如今的生活和未来的打算,对过去都是闭口不谈,很快便没了话题。
“吃点这个吧,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了。”阿宝道,夹了一筷子清蒸石斑鱼给她。
雪芝蹙眉,连忙摆摆手,忍住胃里的恶心,道:“怀孕胃口变了,闻着油得很。”
阿宝作罢,低头弄着勺子,瓷器之间碰撞出笃笃的声音,无意间抬头,见雪芝淡灰的衣襟上不知何时粘着一颗白色的米粒。
阿宝抬手拈掉。
雪芝愣住,回忆起曾经来,笑道:“你还是没变。”
阿宝不响。
人情生意难做,不像市场经济,一分一厘明码标价,谈得拢就握手签合同,谈不拢立马找下家。但若是感情关系,纠葛太多,总是我对你不起,你欠我太多,剪不断,理还乱。
阿宝这个人绅士又热络,太过重情重义,往往让女人误会。所以和他有过瓜葛的女人都说:阿宝这个人呀,一到关键阶段,总是急流勇退!
雪芝透过窗户望了出去,车水马龙,满街的霓虹灯就像香港,黄河路上的酒家更新换代,换的一批早就不像从前了。只有路口那个小卖部还在,不过店主似乎变成了一个年轻男人,戴着个瓜皮帽,笑得真傻。
……
“景秀阿哥,我下个礼拜公司开业庆典,你记得来呀!”小卖部外,汪小姐笑道。
景秀欢喜,眼镜亮闪闪的,“恭喜啊汪小姐,辞职了可以出来大展宏图呀!”又迟疑道,“开业我就不去了吧。”
“干嘛不去呀,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呀!”汪小姐故作不满,将请帖塞了进去,“呐,准时来呀!”
景秀故意往不远处看了一眼,又将面孔转过来,说:“我跟魏总不是很熟,若是你和宝总合伙开公司,那我肯定是要去的呀。”
汪小姐性子急速度快,打辞职报告、搬办公司、拉投资赞助,行云流水一连串动作,偏偏除了魏总,没人愿意合作。
她年纪轻,头一次干这种大事,自己一个人心里实在没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没法淡忘自己失势之时,卢美琳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她要出人头地,用自己的名字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走在黄河路上,为宝总,也是为自己。上海小囡从来都是要强的。
汪小姐敲了敲柜台,认真说道:“不管宝总魏总,你始终是我汪明珠的朋友呀,是我请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景秀笑得一脸慈祥,“是是是,我们可是顶好顶好的朋友!”
汪小姐满意,仰起的脸庞掩不住骄傲的本性,“那是自然。”
她无意抬头,顺着景秀的视线看见至真园的窗边坐着一对男女,男人风度翩翩,女人温柔小意,浓稠灯光下,男人的手滑过女人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