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算命撒，不准不要钱哟！”
峨眉山报国寺外，一名算命先生叫住阿宝。他戴黑色墨镜，拄一根竹竿，底部裂开成几条，也不知是真瞎假瞎。
阿宝与汪小姐对望一眼，想起在苏州时遇见的那个瞎子，斩钉截铁道：“不算。”
“嘿，恁个好的命居然不算。”算命的念叨着，又喊道，“来嘛，做个开门生意，我少收你点钱嘛！”
听他不靠谱的话，阿宝和汪小姐走得更快了。
最近上山的人不多，生意惨淡，算命的心切，连忙留客：“恁个好的命都不算呀！鲤鱼跳龙门，身价百倍哦！”
阿宝回头，掏出一张钞票放在他手里：“说说。”
他想起转给麒麟会的股权，扎心。
算命的摸了摸钞票，揣进口袋里，问：“你有文化没得？”
汪小姐道：“没文化就可以瞎讲八讲吗？”
算命的撇撇嘴，说：“哎呀，你这女娃硬是火气大，难怪你老公是个耙耳朵哟。”
汪小姐“哼”了一声，说：“赶紧讲好伐，还要下山。”
算命的清清喉咙，说：“简单讲，鲤鱼的鲤，其实也是利益的利，鲤鱼是神物，放生就是做善事、求吉利。你好事做得多，天菩萨看到的，就要腾达得知。”
不管他到底瞎没瞎，汪小姐怀疑地看着他，说：“侬是不是都同一副说辞？”
算命的虽然没露眼睛，但汪小姐还是觉得他不赞同地看着她。他说：“财布施得财，法布施得智慧，无畏布施得健康长寿。我在刚刚那位老师身上看到了一幅很特别的画。是一条鱼。”
“什么鱼？看到了什么呀？”汪小姐问。
算命的卖关子，伸出手掌晃了晃，说：“我要开天眼的嘛，你们不修点财布施呀。”
阿宝又放一张钞票，胳膊却被汪小姐拧了一记。他笑了笑，揽着她的肩膀，对着算命的道：“继续说。”
算命的弹了弹钞票，咧嘴一笑，说：“还是这位老师耿直。”
他正色道：“原是一尾濒死之鱼，困池底而惊瞳，游至龙门下，一跃而起，身化成龙。故有鲤鱼化龙喜气来，口舌疾病身无灾，忧疑从今都消散，祸门闭来福门开。大吉呀！”
他那时以为困于涸辙的黑鱼是蓓蒂，没曾想说的是他自己。而今他破了庄周之梦，算是海阔凭鱼跃了。
阿宝突然想起苏州那位算命先生的话：“浮生三千若梦，留下的便是真。”
他笑了笑，牵着汪小姐的手，细长的一只，光滑细腻，他心底踏实。
阿宝说：“走吧。”
回了酒店，两人开一间房，汪小姐正在洗澡。热水冲下，淋去一身的疲惫。
突然门响，探出一个头来。
阿宝说：“算命的说我是鱼。”
汪小姐不响。
阿宝走进来，憋笑道：“所以急需一场鱼水之欢。”
……
汪小姐说，宝总，正经人；阿宝，标准十三点。
阿宝大言不惭：“汉乐府侬晓得伐，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侬是一汪娇艳的莲，而我现在如鱼得水，好不快活。”
深夜浴室，蒸汽弥漫，水流从花洒中喷涌，汪小姐觉得，像到了溪边。
恍惚间，她看到溪边长一朵莲，花瓣是白的，轻轻翻卷。游来一条滑腻的鱼，身上都是白色的细密泡沫。黑鱼一跃而起，低头弄莲。
莲子清如水，莲心彻底红。
溪面晃荡，漾起层层波。
水珠沾到汪小姐的发梢，她哭道：“侬哪里学来的嘎多花头？”
阿宝不响，脑子里却闪过陶陶给的那几张大碟，实在没敢讲话。
水声渐停，不蔓不枝的一朵莲却折了腰，花头低垂，中间的细枝被阿宝的手掐住，从水中带出。
汪小姐摊床上，说：“要死了，说好的是出来放松心境，为什么我还要辛苦劳作。”
阿宝给她擦头发，抓在手里毛茸茸的。人们说三千烦恼丝，阿宝觉得汪小姐本就头发多，前阵子起码掉了两千丝烦恼，如今剩下的四千丝都是愉快。
他存心逗她，说：“是出来放松心境的呀。既不上班，日里去景点，游足输赢，夜到大排档或者小吃店，吃足输赢，回到屋里，电视一开，和汪小姐睏足输赢，醒后再做足输赢。我是日日放松，赛过活神仙，巴不得以后都这样惬意！”
汪小姐一巴掌拍他背上：“烦死了！尽讲下作话！”
阿宝摸摸她的头发，已经干了，便将毛巾扔在一旁。他翻身上床，抱着汪小姐，说：“下作事都做了，还怕什么下作话。又不是谈生意，要讲究个腔调派头，装作文质彬彬的假模样，我夜里抱老婆睡觉，只说我想说，做我想做的事。”
汪小姐瞪他，转过身就背对着，说：“谁是侬老婆了！不要瞎讲八讲的好伐！”
阿宝撑起半边身体，往前探着去看她，说：“侬这是吃干抹净了不认账呀，是要被判流氓罪的。”
汪小姐将被子往上一拉，盖住头，说：“烦烦烦，不要再跟侬讲话！”
被子下，汪小姐一脚踢过去，阿宝顺势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