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国枢密使狄咏,看着皇帝陛下麻牛,一时之间还没有组织好语言。
麻牛接着又问:“狄相,到底怎么了?”
“我把裹挟的百姓都放回家了。”
“这……”麻牛有些诧异,不过他又道:“无妨,朕在滦州这边四处招兵买马,已然招了十几万大军,如今咱们麾下,依然还有二十万大军,只需要好好操练一番,便也是纵横天下无敌手。”
狄咏看着麻牛,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说道:“陛下不是想知道我大哥甘奇何许人也吗?”
“狄相请说。”
“我大哥姓甘名奇,字道坚,大宋嘉佑四年状元及第,现为河北两路经略制置使,领河北两路所有军政要务。”狄咏一字一句说着。
麻牛的表情也慢慢变着,加紧问了一句:“听回来的人说宋军打进燕云了?”
狄咏点着头:“宋军已经攻入燕京,辽皇仓惶北逃,领兵之帅,便是我大哥甘奇!”
“什么……宋军主帅就是你大哥?”麻牛这句话不是在问,而是在惊骇。
狄咏点点头:“嗯,我大哥对于这场战事谋划许久,从燕云之地物价暴涨,到资助陛下起兵造反,到如今起兵北伐,更又在延芳淀一举歼灭十万辽军,彻底鼎定燕云之局,一举功成,其中运筹帷幄,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算计之间,毫无破绽,如天人一般。”
狄咏一番话语,出自真心,他若不是从头到尾一直跟着甘奇操作这些事情,他甚至都想象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做事的办法,被辽人经营了百年的燕云,早已是铁板一块,却是硬生生被甘奇想尽办法从内部把这块铁板给瓦解了。
如今再想,哪怕是甘奇主动得罪辽国使节,给辽人借口把柄的事情,好似也是这环环相扣中间的一项。甘奇似乎还故意把契丹人给打死了,便是知道辽国有陈兵边境威胁大宋的传统,而且还尝过甜头。所以甘奇如此为之,好像就是故意要让辽国主动抽调整个燕云之兵马聚在一起。
若非如此,大宋真要起兵去攻燕云,一城一池慢慢争夺,便是起几十万大军,也难以奏效,昔日是有例子的,宋太宗赵光义倾国之力北伐,不仅不成功,反倒把宋朝开国年间善战之军几乎损失殆尽,从此宋辽在军事上,再也不可同日而语。
真要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想,甘奇若不是天人,又用什么来解释?
麻牛听得狄咏把甘奇说成天人,心中五味杂陈,狄咏脸上的崇拜崇敬,溢于言表,这种表情,狄咏从来没有给过麻牛这个皇帝陛下。
麻牛震惊之余,知道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问题也就出来了,麻牛开口问道:“狄相是准备作何打算?”
狄咏直接答道:“我欲归去。”
狄咏的这个选择,麻牛可以接受,狄咏一旦归去,对于麻牛巩固自己的权力是有好处的,所以麻牛答道:“那朕便不拦着你了,以后多多保重。”
狄咏立马接了一句:“陛下可有想过自己?”
这句话问得麻牛面色大变,他有不那么自信的话语说了一句:“朕也算是帮了那位甘相公,若不是朕把辽国主力牵制在滦州,那位甘相公又岂能这么轻松过得巨马河?想来甘相公是个明事理的人,总不能以仇报恩。既然大宋入了燕云,朕倒是愿意与他们相安无事的,朕就占燕云之东,西边的地盘就给大宋吧,如此两厢无事,想来也是一桩好事。”
麻牛话语在说,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狄咏的脸,把狄咏的表情都看在眼中。
“陛下,卧榻之侧,又岂容得他人安睡?”狄咏皱眉、严肃,但是没有威胁之意,而是好言相劝。
但是麻牛却听出了威胁之意,语气已然不好:“朕也有大小二三十城,朕也有二十万大军,可比昔日燕云驻扎的辽军还要多,如此还不能安睡?弟兄们跟着朕,就是为了打天下享富贵,如今天下打下来了,富贵也合该让他们享一享,这是人之常情,难道朕帮了那位甘相公,他还要来起兵来打不成?”
“陛下可有想过?三座大城,二十多座小城,拢共不过一二百万人口,却裹挟了二十万青壮为军,今年他们都当兵了,地谁来种?年后又吃什么?二十万大军,一人一柄兵刃都凑不齐,更不说甲胄弓弩,又如何打仗?”狄咏一语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他宋人当真要来攻我?”麻牛厉声问道,兴许他心中多少还有一些侥幸,人总是要讲点道理的,我帮了你,你还来打我,这就没有道理了。
“飞鸟已尽,良弓当藏,我语出真心,便是希望陛下能审时度势,我大哥是不可能不取滦州的,若是没有滦州,燕山山脉的防线就有了东边的缺口,我大哥又岂能安睡?”
“朕几十万大军,还守不住一个榆关?辽人不可能从榆关进得来!”麻牛信誓旦旦。
“陛下,言语说尽,终究无用吗?”狄咏语重心长。
“兵器没有可以造,甲胄没有也可以造,没人种地,农忙的时候朕让军汉们回家干活就是,朕带着弟兄们提着头打下的地盘,就合该弟兄们享福,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你是想要我把弟兄们用命打下来的地盘拱手送人?这岂能说得过去,就算朕答应了,弟兄们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