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被一个人吸引了注意。
那是个身修腿长的青年男子,他穿一袭青莲色百草纹长衫,身姿挺拔俊逸地站在街角,陆雨清只能看清他的背影,见到他似乎正在与什么人联系,投影屏幕浮现在他面前。
而惹得陆雨清关注的正是投影屏幕传来的隐约声音:“裴远,法阵的问题不太好处理,你现在有时间回来看看吗?”
裴远?
陆雨清微微一怔,他对裴远这个名字已经十分熟悉,只是他以为的副校长形象与眼前青年的形象显然出入甚大。
在陆雨清略有些惊讶的视线中,那位青年若有所觉般回过头,正对上陆雨清看他的眼神。
玄冥被他说的怔住,困惑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难道真要以一己之力直面几个家族?”
陆雨清突然眉眼轻扬,微微一笑,他平日里神色总是恹恹的,看上去对什么事都漫不关心,即使在微笑时依旧显不出几分真心,此时神态却完全生动起来,勾起的嘴角显出几分狡黠。
玄冥看不清陆雨清被额前乱发遮蔽的眼睛此时是怎样的神色,但看着陆雨清翘起的嘴角,他却莫名地放心下来,等待陆雨清开口。
陆雨清笑道:“如果可以,我会自立门户开山立派,不过即使做不到也没什么,毕竟我在校内的几年间人身安全有所保障,他们最多能耍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而等我毕业之后,谁说我一定会留在你们修真界?”
显然所有人都忽视了,最初陆雨清进入修真界只是为了赚学费钱,如果修真界不能吸引他或是有什么危险,他在毕业后自然不会留下,而会去普通大学继续自己的学业。
玄冥震惊:“卧槽!还能这样?”
陆雨清摊手,坦然道:“我还没有把自己当做你们修真界的一员,所以几大家族怎么争斗我也只是隔岸观火,而如果我最终决定留在修真界,必然是因为即使不依附于任何人,我依旧不畏惧他人的暗算。”
玄冥愣神许久,又一次的,他看到陆雨清向自己展示他那在他人看来堪称狂妄的自信,以一人之力试图抗衡修真界几大家族,这是别人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但玄冥清楚,陆雨清从不狂妄,他陈述的一切,终将变成现实。
玄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毫不怀疑地相信了陆雨清的话,有些人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即使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的每一个字都让人无法质疑,玄冥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难以自制地低声呢喃:“真好啊。”
面对陆雨清疑问的神色,玄冥解释道:“真好啊,你面前有无限的可能,即使做不到也有退路,你是自由的,不被任何人所束缚。”
陆雨清神色平静下来,淡然的语调中多了些难以察觉的关切:“那么你的自由呢?你被谁束缚了?”
玄冥苦笑:“既然你看过鬼目族的资料,那应该知道绝大多数鬼目族人都是血亲,阴阳眼这个特殊的天赋伴随血液传承。但族中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每一任族长。”
陆雨清点头道:“我看过,族长的传承方式类似于活佛,通过转世代代相传,前一任族长临死前会指出下一任的诞生之所,再由长老将新的族长带回鬼目族内。”
玄冥叹息道:“族长转世是鬼目族的头等大事,族长的阴阳眼能力远超他人数百倍,因此不论新族长是否愿意,都不能让他流落在外。每逢新老交替时族内长老会都停下所有工作,倾全族之力找人,最终找到新族长的就会成为大长老,掌管家族所有事务,至于被找到的族长,除族长之名外什么权利都没有,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吉祥物罢了。”
陆雨清静静听他讲述,这些东西书里并不会说,无疑属于鬼目族内的秘密,而此时玄冥需要的正是一个倾听者。
玄冥继续道:“连玄冥这个名字都是代代传承,每任族长都是玄冥,我并非名为玄冥,只是第十二代玄冥罢了。”
玄冥露出个难看的笑脸,道:“所以我不想让你们叫我玄冥,但在十年前长老们强行带我走时,他们删除了我与父母对彼此的记忆,我不记得自己的本名,长老们也不会允许我为自己取新名字,所以我只好让所有人都叫我跳跳。”
陆雨清难掩自己一瞬间的悲哀,过去他一直觉得玄冥的性格跳脱而无厘头,此时他却知道,玄冥始终活在一场战争之中。
鬼目族要抹杀他的人格,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玄冥”,成为只会为族人做事的机器。
而玄冥,他用每一个朝气蓬勃的笑容、每一次话痨作为武器,无时不刻不向鬼目族宣战,他的身体就是战场,他的人格是他唯一能得到的战利品,但他毫无保留,拼尽全力。
在那张笑嘻嘻的年轻面庞下,是一颗燃烧着无尽火焰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向鬼目族那些所谓的长老们怒吼着宣战,告诉全世界他不会任凭摆布。
陆雨清闭了闭眼睛,压制自己心底突然泛起的酸涩,玄冥神色却平静了许多,他对自己的处境早就清楚了解,在倾诉之后压在心底的苦闷也淡去,看着陆雨清的神情,他突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