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人回去一想,也回过味来,多半是真的。
姚知微也知道小仪不是自己跑了,在小仪不来上学后的某一天,她收到一封信,收发室的老爷爷叫住了她,“你就是姚知微是不是,有你的信。”
姚知微懵懂地接过来信封,是深港来的,寄信人是——“小仪”。
她捏着牛皮纸信封,食指摩挲着信封上的邮票,上面是一只漂亮的蓝色小鸟,邮戳盖在小鸟的脸上,看不清它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信里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我现在在深港,虽然不读书了,但是自己打工也能挣很多钱。比在家里自由开心多了。你要是想来和我一起打工,这里是我的地址。不过你不要和其他人说这件事情。自己知道就好。”
然后是小仪的地址,鬼使神差的,姚知微在心里默念记住了这一串地址。
命运的安排总是十分巧妙的,比如无心的举动就像写作时安排的冷笔,或者是对弈时的闲棋冷子,总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
姚知微到家时,门是开着的,院门敞开着,里面坐着几个陌生人。
门里坐着村长,他眉头紧锁,正在啪嗒啪嗒地抽旱烟。
“你们这次来,是怎么个章程呢?”村长在长凳上磕了磕旱烟袋,“知微这个娃娃是我看着长大的……”
一位美丽的女人站了起来,她实在是太美了,黑的头发,红的嘴唇,白的牙齿,一张脸净透得像冬天结的霜,姚知微飞快地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只觉得自己的突兀的视线可能会冒犯她,然而那女人却主动过来了,她抱住姚知微,哭出了声音,她的怀里好软好香。
“知微,我是你姨姨。”动听的普通话。她身后高大的男人支撑住雨大一般颤抖的哭泣身体,温和地看向姚知微,轻声道,“我是你舅舅,你还记得你妈妈什么样子吗?”
姚知微已经不记得母亲是什么样子了。据说,妈妈是在三岁时跑的。
“我知道,我妈叫许知意。”
女人愣了一下,“是的,没错,姐姐叫这个名字。”原来她是妈妈的妹妹。
“我叫许知言。”她说完,伸出手,丰盈的白手握住姚知微枯瘦的黑手,对比格外得明显,她朝姚老四道,“我们都打听过了,你对知微不好,不想要她读书……你不要你的孩子,我们要。”在姚知微返回前,他们已经威逼利诱过,可是姚老四一口咬定是他收留了许知意,许知意生了孩子就跑了别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村长苦口婆心地劝说,让他让孩子跟着走吧,去首都,首都多好啊。
然而一反常态的,姚老四却表现得很重视她似的。“你要带走大女子,就是和我拼命,我堂客跑了我不怕,大不了一命换一命。”他起身走进了他从来不曾踏足过的厨房,“噼里啪啦,叮里哐啷”杂乱的碰撞声响起一次,姚知微就哆嗦一下,很快,她像一根在狂风中摇摆的细弱小树枝一样剧烈地抖动着,即使许知言环抱住她,也无济于事。
不过几个呼吸间,姚老四就出来了,他拿着柴刀冲出门,“你们谁要带走大女子,我就砍死哪个。”
姚知微的手随着姚老四恶狠狠的语气疯狂地颤抖起来,姨妈的手被那狠话一吹,不由得松了松,姚知微顺着那劲儿,挣脱出来。
“姨妈,我就留在家里,哪也不去。”
谁都能从她扭过去的身体与耸动的双肩看出她的不情愿,然而大人自有自己的不得已。
于是,姚知微被留在了姚家村。许知言和那个男人千里迢迢过来,无功而返,没有带走姐姐许知意,线索也在这里断了,而许知意唯一的血脉姚知微,也没有带走,不过临走前,她温柔地和姚知微耳语了几句,“我可以扯两根你的头发吗,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她摸了摸姚知微毛躁的一头黄发,又要落下眼泪来。
在最后,她飞快地轻声说出了他们家在首都的地址,“我知道你要去首都读书,如果能到首都,你一定要来找我们,不管你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都可以来。”他们走了,村长也起身了,即使看着姚老四长大,即使有心包庇村里人,他也觉得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出荒唐的闹剧,比社戏还要吵闹几分。禽兽尚且知道舐犊情深,亲亲相隐,然而姚老四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比禽兽还不如。
失望到了极点,多一句劝说也不过是白费口舌,村长手背在背后,捏着烟杆子,走了出去,他连招呼都没有打,自己开了门,门在他背后慢慢合上。
木门上雕着葫芦和蝙蝠,据说是象征多子多福的,姚知微看着那油亮的木头,一扭一弯的藤蔓,心中只觉得无限的讽刺,就算那么许多的孩子有什么用?他又不爱他们。木门将天光隔离在外,姚老四脸上虚伪的笑收敛起来,比变脸还要快,更精彩的川剧变脸,他冷笑道,“你想跟你妈一样跑了?想都莫想!”脸上的表情堪称狞笑。
姚知微甚至毫不意外,十几年的相处,足以使得她清楚姚世杰的本来面目。没有期待,自然对于结果有了预见。
她沉默地收拾起没有人动过的水,把陶碗里的茶水泼了出去,按照大小顺序叠好了,捧着往灶房里走去。
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