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伦岛,尤其是特伊斯港,生活异常正常。阳光明媚,天空和大海都是蔚蓝的,海岸边的景象热闹非凡,充满了生命力,各种颜色和气味从繁忙的港口一直延伸进市场。茉莉觉得她仿佛被拖进一场幻术一般,背后是被掩埋在猛烈的岩浆和浮石风暴中的杜塞夫岛。
昨天的晚些时候,风向改变了方向。莱昂、茉莉和其他所有人被迫退回到室内,以免被像炮火般从天而降的岩石击中。在等待救援的漫长时间里,他们逐渐失去了时间感。四周被黑暗笼罩,他们既看不到太阳,也不知道月亮是否升起了,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坠石和无尽的绝望。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日夜概念变得模糊,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异常漫长。人们的心情随着等待的时间不断沉重,空气中弥漫着焦虑和不安的气息。他们之间的交谈变得越来越少,沉默成为了这个空间的主旋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啵噜啵噜”的声音打破了这持久的沉寂。莱昂拿出电话虫,那头传来了T彭恩少校的声音报告说,他带着三艘军舰已经抵达杜塞夫岛附近。
事后,回到巴尔迪哥查阅资料时,茉莉才知道,当如此多的岩浆喷发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喷发柱密度变得太大而无法持续稳定的对流时,就会发生柱塌陷,产生火山碎屑流和涌流,这比火山灰坠落的致命性要大得多。
幸运的是,她和莱昂跟着最后一批岛民在岩浆凝固在海面上前,离开了。
当海军军舰抵达格兰岛港口时,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忧虑。茉莉站在船头,目光注视着特伊斯城,它的天际线与后面茂密的树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提斯雷尔官员穿着挺括的制服,等待着迎接新来者,脸上没有一丝欢迎的表情。
“排好队!有序移动!” 一名士兵咆哮道,他推着杜塞夫岛的阿勒斯人往城外走。
茉莉接过莱昂递给她的电话虫,和其他人一起被驱赶,远离特伊斯城,进入茂密森林里的营地。道路崎岖不平,两旁都是石头和树根,每走一步都有可能绊倒疲惫的逃难者。杂乱无章的临时帐篷和棚屋散布在树林里泥泞的空地上,它们是用杜塞夫村民们用自己仅剩的布料和树枝建造的。
这让茉莉想起了哥亚王国的不确定之物的终点站。
这里的条件十分严峻。空气中充满了咳嗽声和孩子的哭声。每户帐篷前都有一处营火,为随着夜色开始渗入的寒冷提供微薄的温暖。村民们挤在火堆周围,面容憔悴,目光空洞,对未来的不确定迅速代替了逃离了灾难的喜悦。
茉莉在人群里寻找着塞纳蒂的身影,无意中听到了一些谈话片段。“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杜塞夫?”一个女人问道,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希望和绝望。“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土地……是不是都被烧毁了?”
没有回答,只有共同的沉默。提斯雷尔人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他们唯一的让步是在梦幻露珠最后的收成的推动下,勉强接受杜塞夫岛的阿勒斯人进入格兰岛。
塞纳蒂随着第一批尼西村的村民坐着维恩托号离开了杜塞夫岛,从那之后,茉莉就没有了他的音讯。她询问着营地里的村民们,但许多人都不知道她在说谁,他们本来就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注意到一个孩子。
夜色渐深,在摇曳的火光之间投下长长的影子,茉莉终于在帐篷里找到了奥尔加一家。奥尔加疲倦地点点头,“我看见他了,就在那边那颗大橡树旁,” 她一边说,一边在黑暗中指了个方向。
茉莉感谢了奥尔加,在巨大的橡树的树根处,找到了塞纳蒂。男孩独自坐着,小小的身影陷入沉思,凝视着即将熄灭的火焰的余烬。
“塞纳蒂。”茉莉轻声唤道,不想惊动他。
男孩抬起头,认出了她,睁大了眼睛,然后泪流满面。“艾拉!”他叫到,爬起来,跑进她张开的怀里。
在即将熄灭的火光下,塞纳蒂的声音颤抖着讲述着营地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到达这里后,奥尔加的母亲问我我们在约托拉山的森林里做了什么。”他的眼睛反射着闪烁的火焰。
“我告诉她关于石洞的事,”塞纳蒂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几乎是耳语。“我告诉她石洞里的缝隙里,岩浆在翻腾。然后她,“塞纳蒂的声音沙哑了,”她说火山爆发是我的错,是因为我带你去了石洞,打扰了约托拉山的神明。”
茉莉皱起眉头。这些村民们需要为自然灾害寻找替罪羊来发泄他们对遭受此灾难的不满,所以他们转向了迷信。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他们说所有人的痛苦和损失都是因为我们做的事,他们说我被诅咒了。”
茉莉伸出手,将塞纳蒂抱紧。“塞纳蒂,这不是真的。火山爆发是自然现象,神明根本不存在,你也没有被诅咒。”
塞纳蒂抬头看着她,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怀疑。“可是艾拉,我们真的回不了杜塞夫了吗?”
茉莉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不,既然知道了格兰岛本来就属于你们阿勒斯人,那我们就要把坏人赶走,让你们回到真正的家园。”
夜幕下,哄睡塞纳蒂后,茉莉悄悄离开了营地,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向着树林里约定的集合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