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当然没忘,不仅没忘,她还对这一条印象深刻,并感到不解。
《大观论》第十章第七条:先下手为强乃上策,非奸计也。
很明显这一条的风格和父亲的做人宗旨似乎格格不入。
这一次,安子堂也在提醒她要先下手为强,可要去主动害人,李昭昭还是突破不了自己这关。
她正在做思想斗争,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一个内侍模样的人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随后西南角的一处帘子掀开,露出一段阶梯,所有考生都未料想到会有太子这样身份的大人物出现,忙不迭地匍匐行礼。
李昭昭跪在主座的右侧,好奇又小心的轻抬眼皮,用余光看到一双金边云纹的白靴,不疾不徐的从楼上下来,原来这船还有个二楼。
只听一把很轻柔,甚至略带女气的男声响起,“各位考生起来吧,你们是大琥未来的栋梁,不必如此诚惶诚恐。”
“谢太子殿下。”众人异口同声道,也缓慢起身。
但见一个身形瘦弱,着月白单袍,竹青色外衫,头戴鎏金玉冠,腰系金银包边的五彩片石碎玉带的男子正站在圈椅前。
一经对比,他的身量却不比那把圈椅高出多少,李昭昭听过太子顾柳的传闻,说他男生女相,今日一看,哪是什么男生女相,更像是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孩,一国太子一副发育不完全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生讶异。
想起他写的诗集豪迈潇洒,她下意识认为会是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壮大汉呢。
船舱内此刻安静得有些诡异。
太子目光逡巡一圈,道:“虽然诸位都为女子,但踏出第一步与男子一较高下,值得嘉许。今日来此,你们也不必紧张,不如孤作诗一首,你们点评一番,就当热身吧。”
说罢,太子走到窗前,眉头轻拧想了片刻,道:“雪儿片片下,火儿簇簇烧,人儿排排站,冰雪吞天下,花船裹美人,美人装墨水,墨水化铭文,铭文如冰镐,锐破天际间。”
此诗一出,二十位考生面面相觑,在场的人都是做过学问的,都清楚太子这诗既不是绝句,也不是律诗,定句,定字,定声,全都在乱来,简而言之,这首诗水平很差。
李昭昭也轻皱眉头,她也是看过太子诗集的,按他的水平,不该做出这类口水话的玩意出来。
显然,他另有目的。
太子见众人脸色,笑了笑,指了指他最近的一个考生,“你说说,这诗如何?”
那考生着一身暗纹素色衣衫,戴了一对异形的珍珠耳扣,面目清秀,被太子点道,紧张得肩膀都耸起来了,
“太子殿下的诗生动卓绝,字字珠玑,实在令人惊艳!”
她虽然紧张,但也没傻到直言不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太子满意点点头,接下来每个人都轮流发表了一番点评,几乎都是“好评如潮”。
但轮到一个灰衣女子时,她却直言:“四不像的诗,垂髻小儿都能读明白,可以说返璞归真,也可以说平平无奇的打油诗。”
李昭昭见她五官端正,眉心处有一颗痣,心猛然一跳,这个面部特征就是安子堂让她下手的人。
她不知这女子身份,也不知安子堂为何要选中她,但从这女子刚正不阿,不拍马屁的发言风格来看,似乎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对于这种得罪人的点评,众人都把目光锁定在灰衣女子身上,不由得好奇她的身份,太子也是,上前一步打量她一番,问:“你来自何处?姓谁名谁?”
谁知这女子却道:“恕我不能告知太子殿下。”
太子并未动气,眉眼带笑的“哦?”了一声,这女子解释道:“考试细则上说全部考生都采用糊名制,不知其人名、来处籍贯,才能杜绝内里猫腻。我们上船前,都被严令禁止交头接耳,不许过问别人的任何信息。”
“说得是,孤差点忘了。”太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转身道:“热身到此为止,诸位用心考试吧。”
说罢,那个尖利的声音高喊,“恭送太子殿下。”
众人又匍匐跪地,待太子上了二楼,不见人影了,大家才松了口气,随后按照抽签方式,坐到位置上后,便等待着分发考卷。
李昭昭正愁怎么不着痕迹的夸赞太子的诗,这下好了,还没轮到她就结束了。
不过她总觉得这个小插曲没表面看着那么简单,还没来得及想出个头绪,试卷也分发下来了,一拿到试卷,李昭昭便粗粗浏览了一遍,稍稍放下心来。
细则规定的考试内容和男子科举并无不同,都是经义、策问、诗赋三个环节,从题目的角度来看,也中规中矩,难度不大。
李昭昭打起精神答题,对于安子堂的交代也抛诸脑后,她不屑做那些损人利己的事,决定用实力说话。
主桌上的香不知不觉已燃了一半,这时响起一阵咳嗽声,她正奋力答题,没太在意,但这个声音越来越大,时不时夹杂小许□□,随即有人呼喊,“哎呀,有人晕倒了!”
众人都停下笔来,李昭昭也不得不循着声音往后一看,是那个灰衣女子倒地了,她蜷缩成一团,双眼紧闭,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嘴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