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堂回到章府,也不再吃宵夜了,径直回到书房,又径直走向衣柜,拉开柜门准备像往常一样就寝。
他从十六岁时,就把衣柜当床,真正的床榻无法让他入睡,只有钻进衣柜这个密闭空间,才会感到全身心的放松,也才能睡着。
上次李昭昭见他从衣柜中出来,根本没有看错。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看着大开的柜门,里面黑黢黢的,并不想进去,转而躺到床榻上,盖上被褥,直接躺平,困意自然而然袭来。
他闭上眼睛,好像元神出窍似的看着自己来到一个庙堂,这里除了供奉的神佛们,空无一人。
半空中垂着沾满香火味的帘幔,塑着金身的佛像面目祥和,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都轮回在他半睁半闭的眼眸中。
蒲团放在中央,安子堂上前,闭眼盘起腿打坐,再睁眼,怀里长出一个李昭昭。
他问:“李昭昭,你怎么在这儿?”
她笑:“我是安昭儿,从你心里掉落下的,我是你的心。”
他疑惑:“我的心?”
她只笑,张开腿坐在他胯上,拥住他,吻他,轻柔得如一股风,属于夏日午后略带热气的风,轻飘飘的,安子堂怎会满足,他急切地反手抱紧她,甚至双手扶住她的腰往下摁,想摁到那个男人的罪恶之源上。
他等待着享受那极致的快感,可她却一下子就消失了。
眼眸猝然睁开,竟是一场梦罢了,他微愣片刻,下一瞬便是铺天盖地的怅然若失。
翌日,将军府。
凌飞峦养成晨起耍一套刀法的习惯,哪怕今日仍旧雪雨纷飞,也没有中断。
红镖身兼左都尉、管家两职,他深知琥京城的冬季很冷,在从陈城北上时,就提前派人修葺和完善将军府的改造了。
这让凌飞峦可以在空旷又有遮挡的室内舞刀,不至于被淋湿,看似简单便捷的改造,花费巨大。
待他练习完毕,饮过一杯温茶,来到另外一个房间,一个耳戴异形珍珠耳扣的女子正等着他,他一踏入房门,女子立马恭敬起身单膝跪地,“黎黎参见少将军。”
凌飞峦随意靠在书桌沿旁,眉眼间带着戏谑,“你什么时候也学起琥京里这套规矩,还跟我客气什么。”
她羞涩一笑,“您是少主,黎黎不能没大没小。”
红镖此时也端着一个木盘进来了,笑道:“不仅没大没小,你还一会一个样,太子第一个让你点评他的诗,你吓得跟个小狗打摆子似的,演技一流,当初把你从戏班子捡回来,也算捡对了。”
黎黎回忆起在戏班被折磨的日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抬眼看着凌飞峦充满感激:“要不是少主救了我,我现在别说念书考试,为您效力,死在哪都无人知。”
凌飞峦斜看红镖一眼,“你还提她那些不开心的事作甚。”
说罢,他自顾自的铺开宣纸,挑中一只笔开始勾勒画像,一心二用的提问:“给太子送去的东西,效果怎么样?”
红镖先冲黎黎露出个抱歉的笑容,然后把木盘上的一个微缩盆栽递给凌飞峦。
“这是太子回赠您的玲珑盆栽,我们送去的秘药,他很满意。”
凌飞峦手指捏着只有酒杯大小的盆栽打量,嗤笑:“一万金一颗药换一个这玩意,老子儿子都薅咱们凌家的羊毛。”
黎黎知道她少主有钱,但也不理解为何要用极品药材去换一个小盆栽,上前端详片刻,“镖叔,这个盆栽有什么特别之处?”
红镖道:“品种比较稀有,但也就是一个植物。可因太子喜欢,要独占,不许别人种,就成了他的标志了。”
黎黎聪慧,很快想明白:“也就是谁有太子送的这个盆栽,就代表太子认可谁,是吗?”
“看来我们黎黎也很有为官之道的潜质。这次让你山长水远从陈城来参加女子科考,没有挑错人。”
凌飞峦眉眼中夹杂赞许,用毛笔隔着空气点她夸赞一番。
黎黎垂下眼眸抿嘴一笑,红镖却眉头一皱,想起什么,面上略显担忧,“可这药效果很短,也无法根治,若太子之后怪罪下来,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药可不便宜,长期吃下来,比烧银票的速度都快呐。”
凌飞峦一点不见着急,站起身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仍在完成最后一点画像,他语气闲适,“先解了太子的燃眉之急就够了,本来他就先天不足,药是好药,但也不是仙丹。”
话落,他停下笔,又仔细观察片刻,对红镖和黎黎两人道:“你们来看,像不像?”
两人听他吩咐上前一看,黎黎一眼就认出,“这不是船上那个安昭儿吗?”
红镖也认了出来,她的容貌让人见之不忘,“少主,您这是?”
凌少峦不由得勾起唇角,像一个小孩即将恶作剧前的笑容,“这个安昭儿,你们觉得他是谁安排的人?”
红镖和黎黎对望一眼,还是红镖下了结论:“安子堂平日一向不多管闲事,对她显得有点特殊,难道是他的人?”
凌飞峦笑笑,把画像递给他,“挂起来,让那个叫小满的丫鬟认一认,是不是她家小姐李昭昭。”
红镖一下子明白过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