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他半边衣服已经被雨点打湿。
“一起吃吧,朱老大人还有令在。”
朱婉笙没应,左看看右看看,夜幕下,最繁华的铺子当属醉月楼,一独栋三楼木房灯火通明,气馁琴音缭绕,隔着木窗传到街道又融入雨中消散。
想来雨天也难阻人们寻欢作乐。
不管什么朝代什么世道,娱乐的地方总是经久不衰。
顾影青寻着她的视线望去,而后冷笑了一声。
朱婉笙收回视线,知道他这笑里是何意思,但也懒得解释,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撑着点伞,衣服湿了就湿了,头别淋到。”
顾影青眉头微蹙,迟疑了一下,刚想开口,朱婉笙指了指前头的店,“第一家,就它了,走吧。”
是家叫“八味”的酒楼,印象里是没吃过的,写着八味的灯笼在风中晃着,看起来有些萧索。
顾影青收伞,朱婉笙则整理衣裙:下雨时候这衣裙还真是不方便,她一路提着还是有漏网之鱼沾上了泥点子。
店里许是为了挡雨,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里头的暖光伴随着食物的香气一起溢出,激得朱婉笙的空肚叫唤了几声。
顾影青为她开门。
嘈杂的声音传来,原来并不萧索啊。
店里人不少,饭点老早就过了,还留着的人多半都在吃酒,正对着门坐的那桌坐一俊俏姑娘,年纪不大,歪斜着身子坐,一只脚曲着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搭着膝盖,另一只手举着酒瓶子,她仰头饮酒,袖口滑落,露出洁白的肌肤。
她那豪饮方式,朱婉笙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姑娘也就十六七岁年纪,已经如此酒量,身侧还坐着两位男子伺候,好生独特。
店小二小跑着迎了出来,眉开眼笑,“两位客官里边请,包间还是随意?吃酒还是吃饭?”
“有面吗?”朱婉笙问道。
“有嘞。”
“那也不用包房了,就这吧,我要碗面,你呢?”
朱婉笙到那女子旁边的空桌落座。
顾影青在她对面坐下后才答:“一样的面就可以。”
“得勒,二位客官稍等,一会就好,可要吃酒?”店小二朝着朱婉笙又问了一遍,后者摇头。
等面的空隙,朱婉笙不自觉地看隔壁桌的姑娘:她酒量可真好,一罐接着一罐,都不带停顿的。
那两男子倒是一点不喝,只会在她放下手中的酒罐之时再续上一罐。
见她一直望向隔壁,时不时吞咽口水,很馋的模样,顾影青问道:“大人也想喝吗?”
朱婉笙回过头,放低声音道:“我不想喝,就是佩服,她酒量可真好。”
“据我所知,大人的酒量也不算差。”就是醉后不记得许过的承诺罢了。
朱婉笙尴尬一笑,她本人酒量是不错,只是原主这副身躯,说酒量不错还差点意思,瘾大但水平一般。
要在她们家,只配坐小孩那桌,毕竟她们少民,最不怕的便是饮酒。
“二位客官的面来咯!”店小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率先放到朱婉笙跟前,为他递上筷子后,才将另一碗端到顾影青跟前,“两位慢用,有事随时叫我。”
面是红汤的,其上几块实在的红肉,一把葱花,辣椒几许,热气裹挟着肉香腾腾升起,朱婉笙也不多话,埋头哧溜。
面条下肚,热浪从口腔滑至胃部,在外头吃进的冷空气终于得以中和,朱婉笙开心得晃了晃脑袋,用筷子卷呀卷,卷了一大口面条正要送入口中,后桌谈笑声涌入耳中。
朱婉笙眉头一蹙,放下了筷子。
真是倒胃口。
“前头这不是朱家嫡女嘛?坐她旁边的是谁?”
“季公子吧,朱大人追求季公子之事人尽皆知,她还能带谁出门?她那联姻的夫吗?”说罢还猥琐的笑了两声。
“那说不定呢?虽是联姻,好歹是正室,带个妾出门像什么话...”
听声音,嚼舌根的是两男子,那声音有些尖细,又刻意压低,透着古怪,听得朱婉笙好不舒服。
原来男人八卦嘴碎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婉笙看对面的顾影青,他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只是面不改色,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跟前的面,对于那些闲言碎语,连个眼神都未给。
后头的人还在继续:
“妾怎么了?称心如意的妾自然好过一无是处的夫,你我尽心尽力学那些讨好人的法子,可不就是为了不被外头那些能歌善舞的莺莺燕燕夺了宠爱。”
“那却是是季公子更胜...”
朱婉笙就在此刻回头,手指微曲,敲了敲长椅,“叩叩”两声,不小,确保那两人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