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宁。”
水面寂静,细碎的金光轻柔浮动。白衣少女乌发披散,涉水而行。
河水清澈,漫过小腿,像化掉的雪。继续往前走,一尾红鲤从她腰间快速穿过,又凉又痒。
就在河心,一枝荷花亭亭玉立,花瓣上散发金色的柔光。
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太阳女神吻过,金色的光辉像水流一样,顺着花瓣上的每一道脉络缓缓流动,颜色饱满却不刺眼,仿佛下一秒就能滴落。
水边兰草芬芳,河心水泽波荡,折射出惑人的光彩。
好美的芙蓉花。
水声汩动,她要采回去,送给……送给谁呢?
遍寻记忆,却一片空茫。
“项宁。”身后,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他在叫谁?少女停下脚步,迷惑地回头。
低沉,冷冽,似乎在哪里听过。还有一丝陌生的、令她不解其意的痛楚。
“项宁……项宁……回来吧。”那道声音这样说。
哦,原来是我。
曾经的记忆慢半拍地纷至沓来,填补记忆的空白。项宁一时间有些晕眩。
等缓过神来,眼前已然起了白色的大雾。
“别再往前了。”又是一道声音响起,陌生,虚无,缥缈。
“你看。这是你的签文。”
一根竹简递了来,项宁没有立刻去接。
可它仍旧自动出现在了她手心。
浓雾散开些许,仿佛是特意要让她看清竹简上的字——
“月落新楼故国遥,江水东流一梦消。
东君不至催花老,天数茫茫未可逃。”
项宁鼓了鼓掌,面无表情开口:“哇好厉害,真有一套,好有洞察。”
“……”她语气敷衍极了,台词照搬直播间网友发过的《聊天万能回复语模板》。
“浮世亲缘,不过朝露一晌。”
“乖乖等命运安排,不要思考,不要反抗,不要试图救谁或杀谁。如此,我保证,你将衣食无忧地度过此生。”
“好有意思的话。”项宁轻笑一声,“听起来颇为耳熟。”
对面愣了愣:“除了我,还有谁说过?”
“我的意思是,圈里的猪,也是这样的。”
“……”
“项宁,说真的,放弃吧。”
那道声音里隐隐带了一丝怜悯。
“如果曙光不会到来呢?”
“如果现在做的事,注定不会有结果呢?”
“放弃吧,项宁。”
项宁一时微愣。可下一刻,她便眼眸弯弯笑开了。
“照你这么说,人生下来就注定要死的。干脆所有人都别吃别喝,生下来直接饿死算了。”
“俗话说得好。怎么说来着?阎王叫你五更死,你最好三更就去报到。提前签到,说不定还能给上司留个好印象。”
“……”她在直播间里,是真的什么都学啊!
“曙光不来便不来。”项宁最后看了那魅惑人心的荷花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抬脚,往河岸走去。
寂静无边的空间里,她每行一步,便踏出一重崭新的水声。
水波纹一圈一圈荡开,深深浅浅的水声迭起不已。
“我自会循此逆旅,逐光而去。”她举目指向前方。
黑暗中,无数盏小小的灯依次亮起。
微弱的光芒汇聚成线,照亮一条一人宽的路。
是她回家的路。
***
兰膏明烛,华灯错些。
外面朔风呼啸,室内华美的烛灯高低错落。灯油的油脂里掺了特制香料,偶或噼啪响上一声,空气里散逸幽幽的兰香。
项籍满脸阴翳,负手在床前来回疾走。高大的影子被烛火放大,投射在帘上摇动不休。明明是寒冷的冬日,他额头的汗珠却大颗大颗往下滚。
吴鸣随军行医数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急成这样。
“这病确实古怪,从脉象完全查探不出问题。少姬已然昏迷两日,气息比昨日更加微弱,若是再不醒……”
“大王,我知道您着急,但您先别着急……回头我再多翻几本古籍……”
“闭嘴,庸医!”
被冠上崭新称号的吴鸣:“……”以前给你治伤的时候,你可从不这么喊。
气一下下算了。教医术的老师说过,被骂是我们这行的命运我了解。
“你当然不急!”项籍满腔怒火。
像是担心吓散了项宁的魂,发火发到一半,他突然硬生生忍住气,压下声音。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宁儿自三岁后,从未病得这般重!”
吴鸣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抚他。
她三岁以前体弱,项籍每每以为,自己要失去这个妹妹了。
项籍深吸一口气,看向锦被里的小人儿。
“宁儿……”这一看,就急得他眼眶赤红,几乎不忍再看第二眼。
那样苍白,不见一丁点儿血色。
像是雪团堆出来的人儿,轻轻一碰,就会碎了,化了。
那双握惯了长枪大刀的手,举起过青铜重鼎,拧杀过敌人的脑袋,也劈开过坚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