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里,难得的多云天气,丛丛云层将烈日裹了起来,敛去半数暑气。
顾铮特地起了个大早,趁着清晨还算凉爽,稍作梳洗就匆匆地出了门,他最不喜夏日,鼻息间包裹着闷热的味道,让他很难受。
他没有急着去照影楼,而是拐了个弯,到了兴安东城的望仙楼。
望仙楼,兴安城里最有名气的酒楼,一道名菜醉仙鸭,称可馋天上仙;一壶美酒三千里,言可醺天下人。
除了当今天子,并不是所有人随时都能品尝这两样东西,除每月一日望仙楼会限量售卖外,平日不对外出售。当然,若是你能让那酒楼老板松口,自然也能品尝一二。
顾铮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望仙楼了,上次还是在小半年前,季少安连拖带赖地把他骗过来。
大理寺常年查案,为保持头脑清醒顾铮是不饮酒的,可季少安才不管那么多,愣说顾铮这是假正经,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气质。
论斗嘴,顾铮绝不是季少安的对手,不消片刻就被忽悠得几杯烈酒下肚,他不胜酒力,活生生被灌了个伶仃大醉。
事后季少安说自己死活不走,抱着柱子耍赖要酒喝,嘴里还嚷嚷着“再来一壶!再干三百杯!”如此失态之事,顾铮是断然不承认的。
想着想着,他已经走到柜台处了。
许是时候还早的缘故,望仙楼还很冷清,只有零零星星的两三桌人用着早点,另有几个小二哥认认真真的整理着桌椅物件,神情专注,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他。
顾铮也不叫人,他径直走到被收拾出来的空位上坐下,鼻子轻动,将远远飘来的酒香吸入腹中,面上浮出一丝惬意。
三千里,酒香可飘三千里,酒意可至三千里,乃当世一等一的美酒。
他不是贪杯之人,也对其流连忘返。看来他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刚巧有酿好的“三千里”。
望仙楼的许管事刚整理好完账本从内屋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一身黑锦衣坐得笔直的顾铮,他使劲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立马搓着手迎了过来。
“哎,这是顾侯爷吧?”许管事迟疑地开口询问。
“没想到大清早就有贵客上门,小二们一时忙碌疏忽了,竟没人来招待侯爷,小的回头一定罚他们!侯爷还没用过早膳吧,想吃点什么,我马上去安排。”
顾铮一副扭捏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他示意许管事俯身凑近几许,压低了声音问道:“顾某今日来不用膳,是有一事相求,还请许管事帮我跟闻老说说看。”
许管事哪里见过顾铮这幅模样,闻言满脸惊诧。又听顾铮含含糊糊地接着说:“顾某...近日遇上个姑娘...这男女之事顾某实在一窍不通,不知道送什么才好。刚刚闻到后厨似有酒香,想必今日酿有‘三千里’,不知可否卖上一壶...”
许管事咽了口唾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望仙楼的“二宝”,不是谁都有资格品上一品的,用来送姑娘也算得上很有心意了。
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中不近女色的顾侯爷不开窍则已,一开窍惊人啊,他要没记错昨日宣平侯上青楼的时还传的沸沸扬扬满城议论,莫不是这心上人就在那照影楼?
许管事心里咋舌称奇,他嘴上忙不迭的应了,匆匆去了内屋禀报这酒楼能做主的人。
半晌后,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杵着木制拐杖从内屋走了出来,他背微微驼着,脸上满是皱褶,但是精神头却是极好,人还没落座响亮的笑声先行传到顾铮耳朵里。
“哈哈哈哈,这是哪儿吹来的风,竟把我们顾小侯爷吹来了啊。”
老者是望仙楼的掌柜,已到古希之年,真实姓名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在这望仙楼三十年了,大家都亲切的称他一声闻老。
不等顾铮接话,闻老自顾自地坐到他边上,接着话头往下说:“没想到咱们的宣平侯也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好啊,年轻真是好啊。”
闻老掌管着兴安第一大酒楼,平时多跟王公贵族打交道,虽说顾铮是个侯爷,他却没有表现出敬畏,更像个家里的老人家,言语间尽是揶揄。
顾铮颇有几分羞赧,他朝闻老拱手行了个后辈礼,不慌不忙地道:“顾某今日来确为求酒,不知是否有幸能买上一壶。”
闻老拍拍顾铮肩膀,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浑浊的瞳孔凝视着顾铮,目光透过他似乎在看另外一个人。
“老朽已经安排许三去装了,顾侯爷来求,老朽哪里有不卖的道理啊哈哈哈。不过请侯爷多等片刻,今日不仅有三千里,还有醉仙鸭,要哄姑娘可得美食美酒一块儿才行。”
“哎,侯爷也小半年没有来这儿了吧,少了那小滑头,都没人骗侯爷喝酒了哈哈...”
“要是他知道侯爷有心仪的姑娘了,这酒老朽不给啊,他也肯定会来我这儿给你偷上一壶哈哈哈。”
“老朽这望仙楼最近很是安静啊,有点寂寞了。老咯,真是老咯。”
闻老的笑中夹杂着伤感,顾铮指尖一颤,心口微微发闷。随着老者的絮絮叨叨,时间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某个夏日。
在顾铮看来,十七岁的季少安就像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