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楼,玲珑阁。
这个时候的照影楼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只是玲珑阁仿佛和整座照影楼格格不入,只有一盏灯孤零零亮着,寂寥、安静。
云清姿平时是不接客的,花大娘对她格外包容,除了必要情况也不会打扰她,今天她告知花大娘自己累了一早上,在对方饱含暧昧的眼神里进了屋,再也没有出去过。
桌案上摊着一叠叠图纸,赫然是以照影楼为中心衍伸至各街巷的地形图,她刚画好了最后一处,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将笔墨随意地扔在一旁。随后起身推开窗,双手托着脸蛋,感受着楼下喧闹的人流声,窗台上摆着一壶酒,两个小酒杯,正是今早顾铮送来的“三千里”。
云清姿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来,家在哪儿,父母是谁。自打她有记忆起,她已经生活在照影楼了,花大娘对她很好,给了她自己能给的最好的培养资源,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千金小姐能学的她都能学,甚至同意了她卖艺不卖身,轻易不接客的要求。
可是,她仍然很寂寞,她好像怎么努力都无法融入这座青楼,也当不了花大娘想象中的好头牌。她的性子是如火般炙热的,她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在照影楼的每一天她都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忍着脾气笑脸迎客的假人。
原以为她的一生将这样苦闷地走完,直到五年前,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郎闯入了照影楼。
那天是她每月出演的日子,人是从空中摔到她面前的,一个红衣金缕的漂亮小少年,哪怕灰头土脸也让她觉得那张脸好看极了。可是再好看,她也非常生气,差点保持不住形象了,因为这个人是砸在她的琴上,要不是躲得快,就该把她和琴一起砸烂了!
“啊呸!这是哪儿啊,哎哟我的屁股,疼死我了。”
少年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云清姿无语地看着他,楼下所有观众都看着他,一时间鸦雀无声。
少年终于发现自己闯了坏,夸张地怪叫了一声,骂骂咧咧起来:“都怪那个臭老头,他教我的什么狗屁轻功,根本控制不住!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姐姐,我马上找老头要钱赔你,你等我啊!”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少年已经纵身飞出消失在了夜幕中,只留下在场的他们面面相觑。
几天后的深夜,云清姿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她刚刚准备入睡就被吓了个半死,有个黑衣人从窗户跳进了她的房间,甚至朝她扔了一件不知名的东西。那时以为死定了,甚至连下辈子投胎的去处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直到那东西砸在床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才惊愕地发现是一袋银子,里面还混着些项链、手镯类的珠宝。
那天之后,她和少年就成了好朋友,她知道她叫季少安,北渊季家最后的男丁。他们俩很投缘,她想学武,季少安就教她几招——尽管她资质太差没有这个天分;她想看杂书,季少安就会隔三差五偷偷送过来几本。一切都在夜幕下进行的,她快乐极了,生平第一次她可以做云清姿,而不是照影楼的花魁。
也是季少安,发掘了她对建筑布局奇门机巧的天赋,找了不少古书给她看,几年时间不长不短,却足够她学有所成。那时,少年就坐在这个窗台上喝着酒,对她说着:“云姐,好好学,别辜负了自己的天赋。”
“我被关在这青楼里,天天和男人打交道,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啊。”
“啧,胡说。早晚有一天,我会带你出去的,然后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不定哪天还能成为个匠门大家!”
“你这个身份,可别哪天还没带我离开就自个出事了!”
云清姿倒了两杯酒,举起一杯对着夜空遥遥晃了晃,仰头喝了个精光,一滴泪珠擦着她的鬓边滴落。
“呸!我可是要超过老头儿成为天下第一的人,你放心!没当上天下第一我才不会死。”
“你还不是天下第一呢,怎么就不见了呢?”云清姿呢喃着,她看着月光越来越亮,穿过层层薄云,一杯一杯的喝着。
终究是云难阻月,人难重逢。
黑衣人离开后,一路上都很安全,顾铮再也没有遇上袭击,先前撕下的衣物他放在鼻尖闻了又闻,再三确认着味道。片刻后,他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大脑隐隐作痛,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直至他昏睡过去。
梦境里,是支离破碎的过往桥段,一会儿是恩师捻着胡须教导他内功招式,一会儿是卷坊里的朗朗读书声,一会儿是望仙楼里一盘盘美味的醉仙鸭,一会儿是照影楼每个人的脸晃来晃去.....最终这一切定格成少年挺拔模糊的身影,还有那张似乎永远意气飞扬的笑脸。
在梦里,他变成了挤挤攘攘人群里最普通的一员,他昂头望着另一个自己持着剑站在华琼楼顶,面前是那个红衣少年,张扬的眉眼,肆意的笑容,是他渴望成为却无法成为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都在呼喊着,期盼着他们的对决,一场兴安年轻儿郎的巅峰对决。那天,季少安仗剑登华琼,问剑兴安城,无数年轻人去挑战,一对一、车轮战、联手战,接连三天三夜,竟然没人是他对手。
他终于没按捺得住,成为了最后一个挑战者,他们打得酣畅淋漓十分痛快,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