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主帐里,充斥着一股苦涩至极的药味。
寒魏彰被主帐中的药味熏得人都清醒了,他转过头,看见床头的小案上放着空了的碗和一把的瓜子仁。
看见自己的战甲长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了木架上。
除了苦涩至极的药味,空碗,和有些凌乱的瓜子仁,身上黑色的布衣干净,被子也很暖和,一切都感觉好极了。
久违的轻松温暖和正常。
他忍不住裹了裹被子,把被子卷紧了点,从头到脚长长的一条,又闭上眼睛。
可闭了片刻,被温暖侵袭的身体和脑子终于恢复了运转,正常?
这完全不正常!!
他突然睁开了眼,一把推开被子,腾的诈尸一般的坐了起来。面色紧张起来。
正遇到肖素抱着卷帙,在帐外和其余人说了什么,听闻了内帐有动静就放下卷书走了进来。
“将军,你醒了。”
肖素十分欣慰,难得看他睡这么久。除了有些紧张,脸色也好些了。
“我睡了多久?谁进来收拾的?我不是说过我休息的时候,不许人进主帐吗?!”
寒魏彰紧张问道,一旦让人知道他身体问题,轻则,军心不稳,军中恐慌。
重则,被传到天都去,天乾军主将一职,被有心人以此弹劾。
传到苍梧去,被敌人乘虚而入。
因此,他一直藏得很深,哪怕是身边人也从不透露,只有自己知道。
肖素本来还没当回事,可是看他这么着急,倒有些意外,毕竟能让寒魏彰藏不住情绪的事情,恐怕是真的着急了。
他不明白,不过看寒魏彰问得着急,忙道:
“一天一夜的功夫,关里没什么事。”
肖素顿了顿道:
“进来收拾的,应该是先生吧。
我们知道将军你的规矩,你休息,我们当然不会进来打扰了,这一天一夜,只有先生来过。
老齐回来说,你和先生旧友重逢,特地让安排军中最好的地方,那这最好的住处不就是将军住的主帐了。”
寒魏彰听得是云里雾里,抬手打断道:
“慢着,慢着,先生?谁?”
这自己的军营里,怎么还出现了自己不熟悉的人了。
“涟江先生啊,不是说将军的朋友吗?
听大家说,这次在关外能回来多亏了先生。”
寒魏彰闻言抬头瞪向面前的肖素。
“涟江?…先生?”
肖素理解稍微有些偏差,和寒魏彰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道:
“也多亏了咱将军,没有将军亲自带人去接应,先生智谋再绝,也不行啊。
这些人怎么回事?!
将军放心,待会我就出去,告诉他们说好话也得带上我们将军。”
寒魏彰现在脑子嗡嗡响,他震惊,错愕,惶恐,这排山倒海般的情绪涌来,终于…破大防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眸子颤抖,说话也颤抖,寄希望于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道:
“你们真的把涟江安排到主帐来了?”
不等肖素回答,他站起来在主帐内外走了一圈,重新坐回来的时候,手也开始抖了。
因为,主帐里,床也只有一张。
肖素看着面前这人的震惊模样有些想笑,又得憋着,千军万马也没见他这么怕过。
“将军,你怕什么啊?老齐跟我说,等你醒来,肯定要谢他。”
寒魏彰真的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来气了,他坐在床边扣着发抖的手,那是缓了又缓。
最后喃喃自语的得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结论:
“坑死我了。”
那可是堂堂的昭晔公主啊,来沂翎关的两天一夜里,和自己住了不说,看样子还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侍从活儿。
这般皇亲贵胄,天之骄子,哪能这样?
哪里有点公主的样子??
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要是传出去,他不得被皇帝砍了!!!
肖素还是难得看寒魏彰有这样大的情绪的时候,多少有些以前的样子。
他一脸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实在有些忍不住想笑,就转头就要出门去和齐鑫好好说道说道。
“那我这就去告诉老齐。”
“回来。”
寒魏彰坐在床边缓了一会,这会缓过来了,又没好气的喊住他。
抬起头坐直的时候,已经冷下了脸。
“在主帐旁边安排个临时的营帐。”
肖素见他说起了正事,也只能先收着想笑的意思,答应下来,道:
“今晚上就让我们先生去那边住下,保证妥妥贴贴。”
寒魏彰抬头看向他,眉头都深深的皱成了一个川字。
“我的意思是,我住过去。临时的简陋,主帐的陈设齐全,还是给她……给她住吧。”
“啊?”
“闭嘴!别问了!”
寒魏彰连忙岔开,简直不能再想了。
他走到架子前,故作镇定稳住手默默穿甲。脑子里还是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