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青梅不算什么值钱的物什,苏酥没有多想。
又买来新鲜的青梅晾晒,但晾晒的青梅一而再再而三少了大半。
偷青梅的小贼未免太猖狂,逮着她一户人家使劲薅,苏酥可不惯着。
第四次晾晒青梅,她留了个心眼,敞开宅门,在一个院内能看到簸箕而从院外又看不到她的角度守株待兔。
苏酥侧躺在藤椅,掌心托着下巴,不一会儿便有了困意。
打了个呵欠,再度往门外看去,一抹黄色衣角闪过,簸箕轻微晃动。
小贼来了!
苏酥追出去,长长小巷四处无人,小贼不可能跑得那般快,唯有一种可能小贼藏在左邻右舍。
但到底藏在哪户人家,她心里也没个把握,贸然闯入捉错人可怎么办?
忽地,她瞥见左边邻居的红漆脱落斑驳的宅门没有关严,留下一指宽的缝隙,就像是有人曾在门后窥视屋外。
苏酥操起院子里的扫帚,推开斑驳宅门。
杂草丛生,地上铺满落叶混合着下雨溅起的泥泞尘土,像是许久未有人居住疏于打扫。
“咳咳咳……”嘶哑的咳嗽声从主屋传来。
苏酥推开屋子,扑面而来浓重的药味,屋内光线暗淡,死气沉沉。
“奶奶,你再吃点饭吧。”床边一个穿黄色衣衫梳角髻,看上去仅仅有五六岁大的女童,捧着一个缺口的搪瓷碗。
床上半坐半躺的老妪形容消瘦,两颊凹陷,苍老的皮肤似皱巴巴的树皮。
老妪说一句话几乎要用掉浑身的力气,缓慢说道:“奶奶吃饱了,小黄梅快吃吧。”
被唤作小黄梅的女童才拿起筷子呼哧呼哧地往嘴里赶饭。
那怎么能是饭呢?稻米筛下来的糠皮,怎么都煮不熟的,粗粝坚硬剌嗓子,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小黄梅却吃的津津有味,只因有酸掉牙的青梅当佐菜。
接连丢失东西的激愤在见到这一幕的瞬间便消散,心绪变得无端沉重。
老妪年纪大耳朵不好,小黄梅又沉浸在吃饭的喜悦,一时间没有发现苏酥。
她们过的是食不果腹的日子,苏酥怎么还忍心追责?总归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就这样走掉,什么都不做,她亦有些于心不忍。
苏酥走上前,老妪看清她惊讶道:“你是谁?”
而后目光扫到她手里的扫帚,枯槁如柴的双手把小黄梅护住。
苏酥把扫帚放在角落,“我叫苏酥,是新搬来的,就住在隔壁。”
“我们祖孙俩一穷二白,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快回去吧。”
老妪显然不欢迎外人的态度情有可原,她们祖孙相依为命,一老一幼想必受到过不少欺压。
“阿婆你误会了,我……”
“你是住在隔壁的姐姐么?”小黄梅从老妪的手臂上方探出脑袋。
苏酥点头承认。
小黄梅对老妪道:“奶奶,碗里的青梅是我从隔壁拿的,就是这个姐姐住的那户。”
“我以为你是捡来的青梅,再不济也是别人施舍的,你、你怎么能偷人东西呢?”老妪不敢置信。
小女童懵懂天真,从小失去父母的教养,奶奶常年卧床,没有人教她不问自取便是偷。
“姑娘,是我家孙女的错,我给你赔不是,你别怪罪她,她年纪小爹娘又去得早,你别追究她别报官……”
老妪慌张失措,以为别人是擅闯家宅的坏人,没想到自己家才是作恶的那位。
“没关系,青梅我是准备晒干后拿来做梅子姜,小……小黄梅想吃我做好可以送过来。”
老妪抹了抹眼角急出的泪水,“姑娘不怪罪就好,但总归是我们的错,偷了你那么多青梅,我们会给你赔偿的。”
她们家徒四壁,苏酥怎好再要赔偿,连连拒绝。
“姑娘不追究小黄梅的错是你心善,我们若是不赔偿于心难安,就当是为了教育小黄梅,让她知晓不问自取别人的东西是偷窃,要付出代价。”
老妪极为固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苏酥不得不接受。
怜爱地拍了拍小黄梅的角髻,老妪对她道:“小黄梅把客人请去后院,客人看中什么就让她拿去。”
“什么都可以?包括爹娘养的也可以吗?”
老妪顿了一下,重重地嗯了声。
祖孙的对话听在耳里,勾起苏酥的好奇心,后院豢养了什么东西吗?
小黄梅将她带过去,只见后院比前院截然不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盆又一盆,一株又一株的魏紫姚黄次第盛开,樱桃花、莲花、芍药、芙蓉、山丹……不计其数,琳琅满目。
“这些花都是你和阿婆养的吗?”
苏酥不禁好奇,要想同时照料好如此多种类的花卉,不仅要有一颗细心呵护的心,还需要足够丰厚的养花知识与老道经验。
小黄梅点头又摇头,指着阳光最为充足的地方,那里摆着一盆红百合,“那个是爹娘养的,其他的是我和奶奶养的,很久之前我家还有一大片花田,什么都种,花开的时候香极了。”
小黄梅无父无母和奶奶相依为命,没钱去学堂,每天都在为填饱肚子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