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世兄，你可坑死兄弟了！上次大人数人头你不来，哥帮你圆谎，生怕被拆穿，你也听说了，这知府大人不好糊弄。我昨儿就说你无论如何过来下，打个照面，你就是不肯，这下好了吧？大人刚说了，抬也要把你抬过来！”
刘伯原喋喋不休，满脸惊慌的跟程日来嚷嚷。他没敢把大人前一句便是快死了说出来。
程日来生的五短身材，眼睛眯缝着，精光四射，脸皮紧绷，却总是挂着笑容，妥妥地奸商长相。
见刘伯原惊惶未定，程日来笑眯眯地捶了下他肩膀，“怂样！哥能让你白白受惊？今儿晚上，醉春风，新来的俩小妞，又骚又媚，都给咱刘大人安排上，好好压压惊。”
刘伯原左右看了下，忙嘘了声，“最近消停点，可别顶风作案，知府大人最烦这档子事儿。”说完忙推他上船，再三叮嘱，“他训斥就让他训斥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哪个官老爷不拿架子？可别硬顶着来。若惹恼了他，那可是个心冷手黑的。”
程日来笑的漫不经心，眼睛满是嘲讽和轻蔑，并未在意刘伯原的叮嘱。
早前听人一说，他就知道他不必去上赶着交好新来的知府大人，因为不是一路人，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何必白费精神！就算得罪了又如何？连京城一二品大员都和他一个桌吃饭，去年江南平乱，今年辽东军饷，哪个他程日来没出钱出力？区区一个四品知府，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竟敢拿乔做势，猪鼻子插葱，装象！
这知府大人前儿驳回他定的漕运单子，他当时就不痛快的很。
程日来脸上笑眯眯，心里鄙夷，今儿这没根基的小官敢惹恼他，他动动手指就让他丢了乌纱帽！
整顿了下衣裳，程日来进画舫，见一斯文年轻的男子坐的松弛闲适，正百无聊赖地捏了片茶叶对着光看，专注而深邃，似在欣赏一件绝世稀珍。
这样年轻，面相清俊，程日来不免又有了三分轻视。
程日来认出那片柔嫩翠绿的茶叶正是胡州特产顾渚紫笋。
这片茶嫩叶微紫，卷似笋壳，隐约有馥郁兰香，一看就是极品。
他之前去金陵办事，顺便打听了下，这贾雨村好像就是苏胡一带人。
程日来含笑道，“呦，大人手中的紫笋茶可不多见，这茶一定要用胡州当地的金沙泉才出色出味。原来画舫老张最近运了好茶，竟偷偷藏了不告诉大家。”
说完见这青年没反应，程日来颇有些没趣。被扫了面子，他心里暗恨，这小官，真是给脸不要脸。
贾雨村又欣赏了半天手里的茶叶，掀起眼皮子瞅了下，又沉下目光，语气冷淡，“下面喧哗者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官大一级压死人，程日来心内愤愤，面上恭敬，僵硬地跪下磕头请安，“下官程日来，参见大人，请大人安。”
见这人浑身抗拒又不得不跪，贾雨村心内冷笑，索性又晾了他半天，这才将手中茶叶顺手扔茶托上，依旧斜靠了小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曲着腿，端起茶盅，慢悠悠喝了好一会儿茶，凉凉开口，“程大人很不服气？”
程日来听这话问的不客气，只得忍气回，“下官不敢。”
贾雨村面色疑惑，“那本官刚上任，众人皆到，程大人怎么待在春风楼一天一夜？听说连着叫了六个美人进去伺候？”
程日来没想到他连这个事都知道，这才觉察到此人不好对付，忙回道，“这定是有人诬陷。下官当时人在苏州采办，很多人可以作证。”
贾雨村冷笑，“程大人手眼通天，便是当街杀了人，恐怕也有证人说大人是无辜的。”
程日来脸色不虞，口称不敢。
贾雨村笑的凉薄，“听说程大人想去省上击鼓鸣冤？”
程日来忙辩解，“下官那是说的气话，胳膊折了往袖里藏，下官怎敢将家丑外扬？只是府衙拖欠下官的银钱太久，下官也不胜其扰，还请大人做主，尽快结清匠人材料工钱。”
贾雨村虚心请教，“如州府一块青砖最贵不过三文钱，怎么到了程大人这，一块就得二十文铜钱？”
程日来没想到他还懂这个，解释道，“碧霞祠的青砖是特制的，所以贵些。”
贾雨村慢条斯理道，“可本官看单子，青砖来自城西窑厂，窑厂一文钱的砖和碧霞祠二十文的砖，竟然一模一样呢。”
程日来这才觉得棘手，“大概下面弄错了，下官回去再好好对对单子。”
贾雨村似乎是信了这个说辞，“其他的也都对对，明日让刘伯原将单子放本官公案上。”
程日来忙点头，“是，是。”
这个话题算是完了，程日来暗暗松了口气，腿跪的发麻，他也不敢起来。
贾雨村起身欲下榻，像是想起什么，仰头喊了句，“娇娇下来，给我穿衣裳。”
楼上传来一甜媚女声回，“来了。”
程日来余光瞥见一纱罗裹的美人儿轻盈下楼，身段婀娜有致，姿色娇娆动人，脸颊白嫩嫩的让人想捏一把，不知道身子是不是也这样白嫩。
这定是外头风传的，知府大人新纳的小妾。
他有些遗憾，以前也见过老封头，怎么就没注意他家还有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