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收到陈矩回信,另附带了各种手续,春桃喜不自胜,和谢正和忙忙来道谢,陈菲冰叮嘱他们务必低调,万不可与人起争执,让人捉了把柄。
春桃自然答应,拜别她二人,下午就启程去苏州。
陈菲冰心里有些愁,陈矩敢办这件事,必然是圣上点头,但巡抚和总督明显想斩杀倭寇立功,如果有人生事,拿贾雨村投靠宦官来做文章,那可大不妙。
许多清流不屑和宦官结交,两边斗的更是你死我活,贾雨村此番和陈矩走得近,难说是福是祸。他本人并不在意,“陈矩值得交。”
能投了甄士隐、林如海、贾政等作者极力称赞之人的眼缘,再投陈矩眼缘,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们都是性情中人。
这年的雪格外大,从入冬就纷纷扬扬,一直下到春三月,远山苍翠凝寒,春水铮淙带冷,陈菲冰惯不耐冻,除了去看望金萱,日日躲在房中,她的字依旧没长进,瞧着伸胳膊蹬腿,张扬极了。
去年的秋粮并未征齐,差了八万石,布政司几次来文催促,贾雨村叫来王臻,王臻愁眉苦脸,“去年秋收艰难,粮长们已催了数遍,很多百姓直接丢下地跑了,富庶如苏州、扬州、胡州等地,也未征齐。大人,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咱们小小如州府,再观望观望。”
风雪肆虐,女真去年牧草早凋,竟比往年提前一个月骚扰边境,南下劫掠,辽东战事吃紧,从年前一直打到年后,现在还不见停,布政司催粮催的紧,何尝不是被逼迫。
虽然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但是个高的有家世有人脉,分分钟撇清自己,上面如果要问罪,只会拿小小府县问罪,以儆效尤。
王臻退下,崔恕进去。
崔恕已确定下月调京营任职,细细向贾雨村汇报兵房两件见不得人的旧案,欲尽快了解。贾雨村斜坐了,听崔恕说一个人名,他就从唇齿间吐一个闷字,崔恕就在这人名字旁边标一个圈。
所谓闷,对外宣称乃病死,实际是将犯人绑在两尺宽的木椅上,用白绫从胸到脚紧紧缚了,防止犯人挣扎扭动留下痕迹,狱卒便用湿了水的麻纸,一层一层覆住犯人口鼻,不过十来张,犯人便会窒息而亡,而面色如生,全身无任何痕迹,就算是司医剖尸验伤也找不出问题。
前阵子没放的两个倭人,砸在手里还是事,也是这样闷杀的。
贾雨村揉了揉眉心,被诸多琐事扰的心情有些沉重烦闷,李真这时满脸惊骇闯了进来,“老兄,招灾了!”
贾雨村心猛地一沉,但仍镇定问,“何事?”
他做过的脏事不少,得罪的人也尤其多,并不知道何事招灾,让李真都如此惊慌失措。
李真一手撑了公案,微微平顺了下呼吸,弯了身子向贾雨村小声道,“陈矩带回去那本闺苑,圣上夸了几句,这本是好事,可郑贵妃听说,便向陈矩讨来。郑贵妃喜爱此书,自己增补了十二人,以东汉明德皇后开篇,她本人终篇,还亲自加作序文,你可知道?”
贾雨村自然听说了这件事,也未留心。郑贵妃乃天子宠妃,隐压皇后和皇长子生母恭妃,她又生了圣上偏爱的二皇子,地位更是卓越。
前朝因久不立东宫和圣上争斗十余年,圣上只一个拖字诀,自然是想拖死皇后,立郑贵妃为后,那皇二子名正言顺就成了嫡长子。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斗争错综复杂,他未在京城扎根,并不想太早站队。
闺苑能出什么问题?他实想不通。
李真眉心轻敛,“兵部侍郎王维永大人上《天下安危疏》,请圣上节省费用,停止横征暴敛,安定天下。吏部谏官石横借此大作文章,上疏弹劾王维永,说他伙同宦官向后宫进闺苑一书,又上《忧危疏》,实乃机深志险,包藏祸心,意图结纳宫闱,干涉东宫国本。”
贾雨村心下一惊,“王维永怎么和闺苑扯上关系?”
李真恨道,“王维永和陈矩交好,陈矩送了本闺苑给王维永,王维永在朝堂论兵,提到妇女问题,又言近日得了本女教书极好,不妨广为刊刻,圣上也是因此才留意了你的书。”
贾雨村啧了声,“我说圣上怎么会在陈矩那看到。”说着给李真倒了杯茶。
李真说的口干舌燥,忙端起茶咕咚牛饮,也不管平日风度了。
喝完赶紧接话,“被谏官拉扯,陈矩也是挺倒霉。你听我说,第二日早上,兵部王维永、吏部沈君时等人均在门口发现传单,是一位叫燕山朱东吉的人专门为闺苑写的跋文,名字叫《忧危竑议》。”
说到这里,李真面色惊骇,“这人也真是胆大包天。朱东吉这名字取的,你咂摸咂摸。”
贾雨村立刻反应过来,“这意思定是朱家东宫太子大吉。《忧危竑议》四字,想必是在王维永《忧危疏》的基础上竑大其说。”
李真点点头,“我也是这样理解。王维永《忧危疏》没有提到立太子的问题,朱东吉在《忧危竑议》中用问答形式,专门议论历代嫡庶废立事件,影射国本问题。”
贾雨村面色惊讶,“这果是不要命了。”
李真咂舌,“还有更不要命的。朱东吉说闺苑中首载汉明德马皇后,马后由宫人进中宫。王维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