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席卷冷意的寒风送来白絮的馈赠，未多久便为万物镀上一层银霜。
正当一切裹挟着厚实棉被沉沉睡去，一声「起火了」的哀嚎霎时划破长久的宁静，随□□院各处纷纷亮起橘色灯火，鼎沸人声迅速涌出填补了夜半寂寥。
三日月伫足于庭院远方的一处和室前，静静注视着纹丝不动的纸门，屋内人并未点亮烛火，门后依旧一片漆黑。
直到一阵窸窣声骤然响起后，门总算被徐徐拉开，还未待来人步出房间，他便先发制人开口。
「主君真是好耐力，听到本丸起火也无动于衷。」
「难道不是过分信任部下的能力？」审神者立刻现身反唇相讥，接着扭头端详远处一会，耸耸肩叹了口气，「然后发现只是场玩笑。」
「着火处」树上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鳞次栉比的餐桌则盛满各类佳肴，虽隔老远仍叫人浮想联翩，已有人等不及开始大快朵颐——仅是瞧着那热闹光景，他就觉得某处涌起一股温暖，或许这便是「幸福」的滋味？
「不过去吃点什么？大家都很想同主君说说话。」
「再等一会吧。」
审神者一边摇头一边朝反方向走去。
尚未摸清对方的意图，他仅是紧随其后默默等待时机，直到前面那位忽地止住脚步，转身向他绽放一笑。
「慷慨赴死又被救回的感觉如何？」
未料到被这样提问，纵是心中一惊，他仍不假思索便给出了答案。
「多亏主君和那位大人，不然此夜可就无福消受了。」
「......您不怨时政？」
「老人家一把年纪，若是什么都耿耿于怀，这漫长的日子未免太难熬。」
回忆起先前的点点滴滴，虽有怨有恨，但往事如梦，云无留迹。正如每晚的月亮虽有阴晴圆缺，然时间总会洗刷残缺之处，最终还予一枚完美无缺的婵娟。
像是领会认可他的话一样，倾听者点点头，那神情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愈发沉重肃穆。
「我在此处的契约已了，是时候离开了。」
「为何如此突然？」
联想到审神者这几日的反常举动，他并非很惊讶，但方才的大好心情确实去了不少，他明白但不愿去探究背后的缘由。
「唯有长久地存在下去，才能理解那人曾交予我的任务，」审神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那双略显倦态的眼眸不知看向何处，「还是说呆在这本丸里，会有好心人替我实现？」
分明是惯常的揶揄口气，对方的笑容却多少掺杂着难解的悲凉。
零星雪花在空中飞舞，宛如谁的眼泪般飘落不已，即便如此也未能在半空多停留一会，终究坠入大地遍寻不得。
「我以为——」
他忽地住了口，孤高清冷的月光当真能扫清世人心中的阴霾？当空洞深不可测时，若是更早些在更正确的时间地点——又能将故事导向何方？......无人知晓，无人能解，就算是神明也不得窥探一丝天机。
「下雪时看不见星星......然而此处已无需再照亮什么。」
单薄身影只留下一句话，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为这场无果的对话画上了句号。
「......」
盯着那零碎稀疏的雪上脚印，他独自在风雪中伫立许久，终是下定决心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