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告诉你,是你的辅助监督和三个同期们把你连抱带扛地带到高专医务室的。
你对此只有模糊的、一帧帧闪过而不连贯的记忆。你只记得玻璃在身下破碎,野蛮的冲击力撞在你的胸腹,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你用尽全力把断刀插进咒灵的脖子。狂风瞬间涌入你周围的空间,呼啸着迎接你,无法违抗的重力则将你向下扯去。血珠从你嘴边飘起,明亮的天空在你视野中一晃而过。你闭上双眼,就像挣扎了许久的人终于疲倦地陷入舒适的黑暗。
不知道在这无光的世界里沉浮了多久,你听见一点低低的絮语。是两个朦胧的声音在对话。有人在叹气,语气责难。另一个人辩解着,自以为然中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狡黠。不过接着,他们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开始向低谷滑去,彷佛有一抹阴霾爬上他们的头顶。就在这时,你睁开了双眼。
你第一眼看见的是家入硝子的背影,穿着往常的白大褂,柔顺的褐发散在背上。她正在病床的一旁清理手术刀和镊子,柔和的水流声从她身前传来,驱散了残留在你脑海中的那段低语声。沾血的纱布堆满了桌面,从你的角度能勉强看到桌脚边的垃圾桶里塞着更多。她没有回头,只是关上水龙头,把手里的东西丢到反光的金属托盘上,“哐啷哐啷”一阵响,接着转身朝你看过来,脸上是一贯的平淡表情。
“感觉怎么样?”她问,一边走过来,熟练地摸摸你的额头,确认是否有感染发烧的症状。接着微微掀起病号服一角,挽起你的袖子和裤腿,查看你腹部以及四肢上的伤口。
你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思维有些卡壳。“我还好。”你说,嗓音沙哑。你的喉咙像被火燎过一样干燥地痛着。
她点点头,收回手,用干净而修长的手指卷起发尾。“你的身体素质在咒术师里也算得上相当拔尖了,恭喜哦。恢复得很稳定呢。”
“谢谢家入医生……”
“哇,醒来得很快嘛。”一个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声音从病床另一侧传来。
你回过头。
五条悟坐在靠墙的不锈钢长椅上,朝你露出一个像是在逗你开心一样的笑容。往日里充当眼罩的绷带挂在他的手腕上,他晴天般的蓝眼睛对你眨了眨。彷佛有一阵清冽的风在你面前吹过。你盯着他的脸,大脑放空了几秒钟。
“五条老师。”你愣愣地说,“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已经都搞定了哦。老师效率超高的。”他说着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兜里,慢腾腾地踱到你的床边。你用手肘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但他很快就力道温和地按住了你的肩膀,让你落回柔软的枕头上。那双蓝眼睛向下亮着微光看你。
“先别动,你的伤口还很容易裂开。”他说。
这句话带来一些闪回的疼痛和惊恐。你想起那时飞溅在空中的鲜血,心里清楚其中大部分都是你自己的。咫尺之间,咒灵恶臭扑鼻的吐息吹拂在你脸上。压抑着的尖叫声从三层楼下的地面上扬起。你和咒灵坠落下去。
坠落,朝着冰冷的石板地,朝着喧嚣的死亡。你没想到自己还能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
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喜悦让你松了口气。“发生了什么?”你问。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你的病床,压得床架“嘎吱”一响。“真希他们及时赶到把你接住了。姓小坂的那一家人也平安跑了出来。”他说,“是你去拖住那些咒灵,让他们先走的吧?”
“是的,我……”
你断断续续地想起来了。
这一切要从咒灵的第一场偷袭讲起。开场是你无意识地坐在墙壁的残骸中,身前是咒灵投下的庞大阴影。那时,它向你发出了致命一击。
“……房间里是三只一级咒灵。小坂夫人提起的交谈声,应该是它们模仿人类说话的声音。所以我推测它们已经进化出了一定的智慧思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讲述任务的经过。家入硝子不在房间里,似乎是出去通知你的同期们你醒来了。五条悟坐在床边,朝你微微俯身,目光专注地看着你。
“我没有察觉到它们的咒力,被打飞出去了,撞坏了走廊的墙。领头的那一只靠过来,想要用触手刺穿我的脑袋。但是小坂夫人冲过来,把我用力推开了。”
那时你在一片混乱中看清了她的脸。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让你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敢于跑过来的。但接着你就感觉她抓着你的胳膊,一边磕磕绊绊地起身,一边把你往旁边拽去。
“她叫我快跑,快动起来。那只咒灵又把触手像鞭子一样扫过来。然后,就好像我还没有清醒,但我的身体先依照肌肉记忆开始行动了。我爬起来,抱着小坂夫人往走廊另一头蹿过去。那只咒灵在身后追着我们,我能听见它发出的一种呼哨声,比风声更响亮、更尖锐。我踩着墙壁跳起来,在空中和它擦身而过,躲开了它的攻击。但落地后,我看见小坂夫人的丈夫和孩子……”
父亲和孩子们被另外两只咒灵围住,逼进了角落。男人紧紧地搂住两个孩子,扭过身去,试图用后背作为一层脆弱的屏障保护他们。
“我把那些咒灵逼退,让小坂一家人聚到一起。有一只咒灵堵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