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几件粗制家具,虽然破旧不堪,却被擦拭的十分干净。临窗有一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等物,旁边架子上还整齐地堆着一摞书,看那线封,已经很旧了,像是经常被人翻阅的样子。
墙上挂着一副红梅傲霜图,应是主人亲做,运笔着墨间透着一股凛然倔强之势。
靠近角落的地方是一张木床,床上挂着淡粉色的轻纱帷幔,隔着帷幔,隐隐绰绰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人,似乎是在沉睡。
上官夫人坐在床头,正拿着帕子默默拭泪,婉儿已经昏迷了三天,至今仍没有醒转的迹象,她求了太医院的小医官来替婉儿看伤,小医官只摇头开了张方子,便叹着气走了。
司膳嬷嬷不允许她私用厨房,上官夫人便只好支了炉子自己在房间里煎,这会儿刚给婉儿喂完药,屋子里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劲烈的北风将窗纸吹得哗啦啦作响,外面似有动静,上官夫人侧耳一听,果然是有人在叩门,于是赶紧擦了擦眼泪,起身走过来打开门,只见门外施施然站着一个小太监,并不曾见过,不由疑惑道:“公公有何差遣?”
那小太监探着身子往屋里瞧了几眼,道:“受人所托,来给婉儿姑娘送药!”说着,不由分说一把将怀里的东西塞到上官夫人手中。
上官夫人看一眼手里的锦盒,道:“公公受何人所托?”她才刚去太医院领了药,怎会又有药送来?
小太监不耐烦道:“你拿了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说完,转身便向远处走出。
上官夫人目送小太监走远,揣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屋子里,将那锦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瞧,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锦盒里躺着的,竟是一株拇指粗的人参,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只需看一眼成色,便知是上品,不由心里更加忐忑。
自打她娘儿俩以待罪之身被送进掖庭以来,往日的朋友便都唯恐避之不及,她们孤苦伶仃,受尽屈辱,不曾得到过身边人半分善意。却不知为何今日竟有人送人参过来,但如果说有阴谋,可她们待罪之身,又有何利可图?
想也想不明白,于是只好叹口气,回到床边,掀开帷幔看一眼婉儿,眼泪便又落了下来。
*
婉儿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环顾四周,只见漆黑的夜里,丁点星火也看不到。正暗自绝望间,前方突然有个人影闪过,她心头一动,忙提足追了上去,她追得很急,那人却始终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喂,你是什么人?”婉儿太累了,但却仍坚持着磕磕绊绊地往前走,奇怪的紧,她竟然一点儿都不怕这个来路不明之人,她心里有种感觉,仿佛只要跟着这个人走,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那个人没有回应,只是在婉儿落下太远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停下来等了等她。
婉儿默默望着那个身影,心口突然涌起一阵酸涩,她张开口,轻轻唤了声“阿爹!”
那人身形一滞,似要回头看她,却在转身的一刹那如烟花般烟消云散。
婉儿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正黯然神伤间,黑暗中突然射进来一缕亮光,有些刺眼,婉儿不由皱起眉,睫毛也跟着轻轻动了动。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原来方才不过是一场梦,自己这会儿好像正躺在什么地方。
“看看你都误了几天工?!浣衣局那么多事情,都摊派给我们,难道要累死我们不成?”婉儿心头一怔,听着是浣衣局管事王嬷嬷的声音,只是她这话,却又是什么意思?
“给大伙儿添麻烦了,只是婉儿还躺在床上,我如何能离得开身?还请嬷嬷再包容几日!”
是母亲卑微的哀求声,为什么?为什么在王嬷嬷面前忍气吞声!母亲不是教过她:他们上官家的人,个个一身傲骨,就算冻死,饿死,也绝不可以向这些无耻小人低头!
不对,这不是母亲的本意,母亲一定是为了她,这点儿从她刚才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毫无疑问,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母亲放下她那倔强的尊严,就只有她!
可她不愿意,她不愿意母亲再为她受任何委屈,她想睁开眼告诉母亲她没事儿,可她的眼皮此刻仿佛有千斤重,竟沉重得睁不开。
“这里有些钱,给大伙儿买些酒水暖暖身子,嬷嬷尽管放心,只要婉儿的身子稍好一些,我立刻回去上工。”
婉儿的眉心不由蹙的更紧。什么?还给这婆子钱?不可以,不可以随随便便任人敲诈,岂不知这些人根本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你示弱一次,她就会变本加厉,直到一点点喝光你的血。
老宫女虽不乐意,但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脸色便缓和许多,“行了行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就宽限你两日,到时候还不来上工,我便只好报到上头里去!”
上官夫人连连称是。
婉儿使尽全身力气,猛然睁开眼。
刺目的亮光倏忽便小了许多,远了许多,她终于看清四周的情况,原来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旁边燃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
木门‘吱呀’一声响,是那婆子离开了。
上官夫人关好门,一回头见婉儿半撑着身子,正一脸憔悴地望着她,不由